第14章 第 14 章

陆清明别开头,推开孙伯文肩膀。孙伯文站在原地,垂头丧气。不一会儿,他又坦坦荡荡地直起身子,笑嘻嘻地说:“反正你身边也没人,让我来,不好吗?”

“不好。”陆清明说,“你别给我添乱。”

闻觉想起十八岁那年的圣诞,在夏威夷的别墅后门,他也是站在这种视角,偷偷看着门外的春光。

像只下水道里的老鼠,透过井盖,渴望着人类世界的斑斓绚丽。

闻觉吸了口气,找到个合适的时机,一脸淡定地进了门。

屋内两人心理素质极高,看到他进门,谁的脸上都没有挂着半点心虚。

孙伯文热情招呼闻觉再玩一次,并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这回绝对克制情绪,理智沟通。

闻觉同意了。然后整整一个小时都在被污言秽语蹂躏耳朵。

晚上,三人去了陆清明预定的地方吃饭,吃的是孙伯文最喜欢的a城本地菜。

闻觉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儿,总算把话题扯到了黄凯诚身上。

孙伯文点着头说:“我的确见过先达的黄总,但你放心,我暂时没有答应他。”

“暂时”二字让闻觉心里不大安宁,他正想追问,就听陆清明说:“还有哪家在跟你接触?”

孙伯文一笑:“没啦。”他拿起茅台,替陆清明倒了一杯,“我没你想的那么抢手。”

“为什么不答应黄凯诚?”

“他想要我,无非是想从宏兴手里买过白虎湾那块地皮嘛,”孙伯文说,“但我嫌宏兴晦气,不想沾。”

陆清明抬了一下眉毛:“老范总听到你这话,会心寒的。”

孙伯文露出个假笑:“心寒什么啊,老头要真想我回去,就该早早把他的乖女婿踹开!”

闻觉听得一头雾水,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提问的时机。他就这么竖起耳朵听俩人对话,企图在脑子里把言语碎片拼凑起来。

闻觉以喝不惯白酒为由,全程滴酒未沾。孙伯文也没有勉强别人喝酒的爱好,更何况,有陆清明在,他根本没有心思搭理闻觉。

饭后,孙伯文提出换个地方接着喝,本意是想让闻觉先行回家,陆清明却拍着闻觉肩膀说:“今晚给我当司机。”

孙伯文便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自动过滤掉闻觉这个锃亮的电灯泡,欢欢喜喜跟陆清明对饮到凌晨。

喝完酒,孙伯文是叫家里司机来接的,走的时候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滩水。

送走孙伯文,闻觉回头看陆清明,他靠在车门边上,点了根烟。眼眶有些发红,是喝酒喝的。

闻觉走过去,主动要了一根烟。陆清明把打火机一起扔给他,闻觉点燃,抽了一口,默默无语地抽完第二口,他就开始发问:“孙伯文和宏兴的老范总,是什么关系?乖女婿又是谁?”

“宏兴的老范总,是孙伯文的外公,他的乖女婿,是孙伯文的亲爹。”

闻觉回想起他们先前的对话:“他们父子关系不好?”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所以,老范总是希望把自己外孙拉到这个项目里来,才对黄凯诚提出了附加条件。但按理来说,黄凯诚应该知道孙伯文和宏兴的关系,如果当真僵化到某种程度,他不就是白费功夫吗?可我看他对白虎湾,是志在必得。”

“孙伯文是出了名的不讲原则,他的话你听听就得了。他觉得宏兴晦气,这不假,但只要黄凯诚给得够多,晦气也能变成喜气。”

“按你的意思,这只是价格的博弈,”闻觉心里陡然一沉,“黄诚凯还是有胜出的机会?”

陆清明就着拿烟的手,轻拍了两下闻觉的脸:“这事儿你不用管了,放心,我保证他拿不下孙伯文,拿不下白虎湾。”

陆清明的手掌很大,很温暖,摸在闻觉被夜风吹凉的脸上,特别舒服。

闻觉感受到陆清明脚步有些虚浮,他扶着陆清明的胳膊,把他送到副驾驶的位置。等他绕到另一侧,打开驾驶室的门钻入车内,陆清明已经睡着了。

闻觉探过身子,帮他系好安全带。他发现,当下自己和陆清明的距离,就好像下午在游戏室内,孙伯文和陆清明的距离一样,甚至更近,视线的压迫,让眼睛都失焦了。

陆清明的鼻息周旋在他脸上,轻飘飘的,闻觉不禁有些战栗。

他老实坐了回去,开车把陆清明送回华誉。

进入停车场,陆清明醒了。醒了,但没说话,他撑起眼皮,看闻觉开车,看他盯着后视镜的眼睛,看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

手指是修长的,关节明显,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地下停车场的灯让他的手看着很白、很冷,陆清明想抓过来,替他暖一暖。

等闻觉停好车,他又把眼睛闭上了。

闻觉灭了灯,熄了火,单手把头撑在方向盘上,带着探究,重新打量陆清明。

陆清明那张脸,既不显小,也不显老。二十出头的时候长这样,三十出头了还长这样。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之下,他的轮廓深邃而锋利,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偶尔开过一辆车,车光会把陆清明明暗交错的脸照得很清楚,连睫毛都发光。

陆清明睁开了眼,闻觉没有惊讶,也没有闪躲,就那样单手托腮看着他:“你是不是偷偷修了什么驻颜术。”

“是啊。千年狐狸精倾囊相授的。要不要我教你?”

闻觉摇头:“还是不了,我担心你诱惑我灵-肉双修。”

闻觉把陆清明送回二十七楼,离开的时候,陆清明把车钥匙放到闻觉手里:“这车你拿去开,去哪儿都方便些。”

闻觉不客气地收下了。小恩小惠嘛,没什么。

他早就受够了公交和地铁。人挤人都是其次,汗味和狐臭就跟抽盲盒似的,上班路上天天有惊喜。

闻觉开着大G回家,费了好些功夫才把它安稳停入小院外侧。柏飞下班回来,远远就瞧见那院子里黑咕隆咚放着个大东西,走进一看,他瞪大眼睛“嘿呀!”一声。

“楼下那车......是你的?”柏飞进门就问。

“别人的,借给我开一阵子。”

柏飞拉长声调“噢”了一声,也不太好意思刨根问底,他走到闻觉旁边坐下,只轻轻叹了一句:“那车真好看。”

“我不喜欢。”

闻觉说的是真话。他以前爱车,也爱玩儿车,但对g65这种骨灰盒模样的铁盒子是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他意识到自己这话恐怕会让柏飞不好下台,于是笑着补充:“我买不起的,都不喜欢。”

柏飞摆着手笑了:“人人都有欣赏美的权利嘛!我在二手车行那会儿,天天碰的都是好车,光是看着就心情好,上班都有动力!不过现在没眼福了,在修车厂那边,摸得最多的只有金杯和五菱宏光。”

柏飞说完这话,挠着头看了闻觉一眼:“你会不会觉得我有些肤浅啊?”

“不会。”闻觉摇头,“但肤浅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吧。”

柏飞和闻觉干坐着,他怕闻觉无聊,提出一起玩游戏:“你上次拿回来的新游戏机,我还没开封呢!”

闻觉连连摆手:“别!我今天玩游戏都快玩吐了。”

“你陪人玩游戏,然后开了辆大G回来?”柏飞挠头,“什、什么游戏啊?”

闻觉斜眼看他:“这是毫无关系的两件事情。车是我一叔叔的。至于游戏......”他想了想,尽量言简意赅道,“我有求于人,这个人喜欢打游戏,我为了哄人高兴,陪他玩了半天。我这样说,你理解了吗?”

柏飞听出闻觉语气有点不善,他解释道:“我没有要打听你的**。只是因为好奇,顺口就问了。你有求于这个人,是什么方面事,我能帮得上忙吗?”

“帮不上。”闻觉看着他,“我没觉得你在打探我的**。不过,你要是当真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我都会一一告诉你,不用有顾虑。我之所以主动跟你说这些,也是希望你不要误会我。”

“我没有把你往奇怪的方向揣测,”柏飞说,“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那就好。”

接着这个话头,柏飞拿来啤酒花生米,跟闻觉吃着聊着。闻觉借机把自己的倒霉生平讲了个七七八八,柏飞低声感叹:“你真厉害。”

“吃穿用度都靠我舅舅,有什么厉害。”

“我是说,你原本拥有那么多,还能心平气和地跟我去书店打工,每天一起熬夜,一起吃粗茶淡饭。”

他看着闻觉,笑得温柔:“你真的很厉害!”

闻觉被他真心实意的夸奖搞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鼻子:“毕竟得吃饭嘛,不然天桥底下等死啊。”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柏飞也给闻觉讲了他的妹妹,他的奶奶,他童年时候最熟悉的山,山坡之上呼啸过的风,还有被风扬起,在天上飘的彩色风筝......

俩人一个靠着沙发,一个趴在茶几上,好像去往了各自的回忆中做客。

闻觉仿佛看到了大片金黄色麦浪,稻谷结了饱满的穗子。麦浪的远方有个瓦房,那瓦屋檐下,坠着火红色的辣椒,干净整洁的院子里,有小孩跑动的脚步哒哒作响......

夜里,闻觉做了梦。是个非常恬静的梦,手脚都睡得暖暖呼呼,一颗心轻飘飘的被棉花包裹着,好像连二姨父都不那么面目可憎了。

闻觉起床,洗漱,出门,打工。

奔波完一天,他又重新记恨起黄凯诚。

洗完澡躺在床上,闻觉回忆起小时候的种种。想到二姨一家蹬鼻子上脸的丑恶嘴脸,他就气得牙痒痒。

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他搞不清楚,但从记事以来,闻觉就知道自己是个遭人嫌的存在。

除周承安以外,不管是父亲那边,还是母亲那边,没一个人拿正眼瞧他。

大姑和叔叔拿他当瘟神退避三舍,二姨和三姨两家拿他当出气筒,没事就喜欢找他麻烦。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这辈人就更不用说了,因为自家儿女意外身逝,他们都深深厌着恶闻觉身上流淌的另一半血。

闻觉闭着眼睛捏了捏眉心。

孙伯文的落脚处一天不确定,闻觉就一天不得安宁。

这天,闻觉本想出门找陆清明探探探风声。出门前却接到胡玉松电话。胡玉松告诉他,黄凯诚近来红光满面,走到哪儿笑到哪儿。甚至一改抠搜本性,请了公司全体员工去高级会所团建。

据说,是孙伯文对他所开条件十分满意的缘故。黄凯诚已对白虎湾十拿九稳,甚至都马不停蹄开启前期筹备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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