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巷,路旁的杂草正肆意生长,现在是最适合植物生长的温度。
虽说明年才是会试,但这条街已然热闹了起来。
往来束发戴巾的书生步履匆匆,路旁三三两两的乞儿拿着破碗,渴望这些书生能降下恩典,哪怕只得一文钱。
大多数书生皆是眉头紧锁,匆匆走过。
偶尔有一两个会从袖中摸出几枚铜钱,投进破碗,发出叮铛悦耳的声音。
视线中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沧州所遇的那位侠义女子。
白知砚正欲上前打招呼,却被白知月拦住。
“姐姐认识那女子?”
白知砚点了点头:“沧州所遇的朋友。”
“她没告诉你她的名字吧?”
白知砚回想起沧州的际遇,对眼前那位女子投以欣赏的目光。她今日没有戴冠束发,全然是京中贵女的打扮。
“知月,为何如此问?”
白知月心中了然,用纸扇遮住半张脸,轻声说道:“她便是陈雪里。”
白知砚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转身拉着白知月就往旁边的食肆走。原来她就是章行瑜的未婚妻,那样炽热的人,章行瑜为何会不喜欢呢?
姐妹二人又坐在上次坐的位置,一面聊天,一面看着窗外形形色色的赶路人。
“今日陈小公子第一次上学,咱们都盼着小公子能认真勤勉,继承平襄侯遗志,平定南面。”食肆里,张二的视线也落在国子监门口,依依惜别的姐弟二人。
“哎!”张二似是想到什么,叹了口气,为白知砚姐妹二人布置茶点。
“怎么了?张二。”白知砚对这家食肆的这个小二也满满熟络。
“白大小姐,这京城谁不知道,陈小公子文文弱弱的,还没有陈小姐英气。可惜陈小姐是个女子了。”张二还欲再说,掌柜却叫走了他。
“女子不可为将?我看未必!”白知砚喝了一口清茶,语气坚定。
白知月则是另一套说法:“我看陈小公子定能成将才。”
姐妹二人默契的看着彼此,都希望对方预言成真。
半刻钟后,国子监门口的陈氏姐弟已经分别,食肆里白氏姐妹也只剩下白知月还在窗边看书。
白知砚已经走出街巷,与瑶栎穿梭在大大小小的街巷。
她想要寻两三间铺头,做些商产。虽说白府每月会给月俸,但白如山清廉半生,文人出身又不愿接触商业。
说实话,日子过得没有扬州好。
她想要为家里承担一些支出,也给自己留个后路。
方才已经寻得三间铺子,可以做些寻常又风险小的生意。
扬州的商产她回京时,已经变卖,只留下了扬州城外的汇通楼。现下,白知砚手中的银钱还算宽裕。
逛了快一个时辰,白知砚正欲回到国子监巷,与白知月汇合。
却看见一个彪形大汉在巷尾,拖着一个年轻的女子。
瑶栎拉着白知砚的手,不想白知砚多管闲事。
但白知砚是看不惯女子被男子欺负的。
她与瑶栎简单交代了几句,带上面巾,摸了摸自己的鞭子,快步跟上前去。
京城的巷子密如蛛网,一眼望过去,分不清哪里是巷头,哪里是巷尾。
脚下的青石板路越来越油亮,两旁的白墙越来越高。
白知砚顿感不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彪形大汉莫不是哪个大人物的家仆?
正当她思索之际,年轻的女子挣脱了束缚,跑到白知砚身旁,哭诉:“小姐,救救我!”
白知砚将女子护在身后,甩出长鞭:“天子脚下,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谁给你的胆子?”
那彪形大汉轻蔑笑道:“管你何事?”
他一面说,一面毫不在意的上前:“今日正好,你们两个都跑不了!能伺候大皇子,是你们几世修来的福分,还不快感谢我?”
原来是送到大皇子府上,白知砚早已听闻大皇子为人温和机智,就是有一个坏毛病,独爱收集美人。
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他似乎过了头。
“你今日放过她,我倒是可以感谢你。”白知砚快速上前,一记鞭子狠狠打在彪形大汉身上。
彪形大汉吃痛的摸了摸方才鞭子打的地方,衣料下的皮肤已经微微凸起。他喉间发出一声冷笑,带着对白知砚的不屑。
“小姐,你打得我好舒服啊。”他话音拖得老长,眼睛眯成一条缝。
白知砚一听更加来气,又是一记鞭子挥出,但他瞬间就接住了白知砚的银鞭。
但接住又如何?
白知砚抬起脚,重重的踢在他的膝盖上,他半跪在青石板,眼神不再是方才的轻视,多了狠厉。
乘着他跪在地上之际,白知砚拉起女子就往反方向跑。
一连跑了几条巷子,白知砚都快把自己绕进去了。
她初来京城,对京城的布局还知之甚少,今日也算吃一堑长一智。
彪形大汉堵住了二人的去路,誓要将二人捉住。
“看你们还往哪逃?”
白知砚看了一眼身旁墙上的红木门,说不定这是一户好人家呢?她正急匆匆地敲门呼救。
彪形大汉已经死死拉着女子的胳膊,拖拽着往巷子另一边去。
白知砚心头一紧,腕子猛地一沉,银鞭好似灵蛇窜出,缠上了他的脚踝。
他重心不稳,若非及时扶住墙,怕已经脸着地,摔得狗啃泥。
只见他重重甩开女子,誓要与白知砚一决高下。
他摸出腰间短刀,狠狠的向着白知砚刺去。
二人打得不可开交,狭小的巷道使得白知砚落了下风。
紧要关头,一道银光出现在白知砚眼前,一把绝世好剑,此刻正抵在彪形大汉的喉间。
白知砚顺着剑,目光缓缓向上,执剑人却是她不愿看见的人。
旁边的红门不知何时打开的。
“是你?”执剑人熟悉的声音响起。
白知砚虽然带着面巾,但她还是认出了。
“正是。”既然认出来了,白知砚也不再扭捏。
“陈大小姐,这女子是我家主子花钱买得。”彪形大汉显然是认识执剑人,他跪了下去,开口哀求。
眼前的执剑人衣着复杂高贵,就是粉嫩的颜色不衬她。
沧州城,武服才更显得她的英勇气质。她不是陈雪里又是谁?
“当真?”陈雪里转头问方才白知砚所救的年轻女子。
女子哭泣着摇头:“没有!没有的陈小姐!我与父亲本是集市买菜的小贩,方才他什么都没说,就把我拉走了。”
陈雪里自然是相信女子的话,她收起剑:“是要我去你主子面前求证吗?”
太帅了!她太帅了!白知砚投以崇拜的目光。
“小的错了,小的错了!”彪形大汉灰溜溜的消失在巷子里。
“今日幸亏有你。”白知砚赞许的话,脱口而出。
“怎么来京城了?”陈雪里示意白知砚进她府上坐坐。
方才那年轻女子,仍旧站在原地,目光落在白知砚身上。
“我将这小姑娘送回家,今日多谢陈大小姐相救。”白知砚对着陈雪里抱拳行礼。
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陈雪里自己就是她恨之入骨的江南女子。至少现在,她还没有勇气。
“什么时候,一起喝酒?”陈雪里笑盈盈地说。
白知砚想起沧州时,是她发出的邀约。
“下次一定!”白知砚说完,自觉愧疚,低着头离开了。
————
烈日当空,白知砚租了一匹马。
她今日又得给白知月道歉了,原本二人商量好一起吃午餐的。现在她却丢下白知月去了汇通楼。
走到解语堂,门虚掩着。
而旁边的兰茵轩则紧闭着门,还上了锁。
难道王翩然在解语堂里?
白知砚打开解语堂的门,轻轻唤道:“翩然?”
然而她却没听见王翩然的回答,不知为何,她的心咯噔了一下,不会被章行云发现了吧?
“进来吧。”书房传来娄和羡的声音。
白知砚焦急的打开门:“翩然呢?”
“汇通楼到底人多嘴杂,我郊外还有一处宅子,她去住很合适。”娄和羡解释道。
白知砚心中松了一口气,坐在了软榻上。
娄和羡见白知砚毫不客气的坐在了软榻上,胸口急促浮动,便温声道:“躺上去试试,特地为你打造的榻。”
“为我?”白知砚轻轻躺下,高度,软度都很契合自己。
“多谢二哥。”白知砚巧笑嫣然。
“为何来此?”娄和羡早已看出白知砚来汇通楼定然有事。
白知砚坐不住了,走到娄和羡的书案前:“原本是打算来汇通楼与翩然说的,但没想到你也在。”
“我遇见陈雪里了!”
娄和羡这才停下手中的笔:“然后呢?她有没有为难你?”
白知砚不解:“她为何会为难我?”
她将今日的事,仔仔细细的讲给娄和羡听。希望娄和羡给她勇气,使得她能站在陈雪里面前,自信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娄和羡见白知砚的嘴像是上了弦的机关,一直不停歇,于是给她到了一杯茶水。
“绿杨红,试试?”
“在扬州时,我倒是时常喝这茶,只是现在,几乎都找不到了。”白知砚眼睛盯着甘甜的茶水,声音中带着些遗憾。
“你觉得陈雪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娄和羡问。
“她不会忸怩作态,为人洒脱。遇事不躲不避,分得清是非曲直,绝非是七哥口中的蛮横之人。”白知砚脑中回想着陈雪里的飒爽英姿。
“我很喜欢她。”白知砚又道。
“她那样磊落敞亮,七哥怎会不喜欢她呢?”白知砚又坐回软榻上,拿起小桌上的千层酥。
“喜欢一个人,哪有什么缘由?”
“可是,陈雪里就是值得人喜欢啊!”白知砚还是不理解。
娄和羡对白知砚的固执无可奈何。
“可是,文佑就是不会对陈雪里动心。”
“真是搞不懂你们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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