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狂人

“行。我懂你意思了。”

季鈗的目光平视过来,脸上的笑说不清楚是自嘲还是什么,“你说我在鱼塘管理,但你不是我鱼塘里的鱼。”

“…………”

“你做的好,是该这么做。不过在这里我也想给自己辩白,我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那些破事儿,没力气养鱼。真的。你放心。”

路中意感觉自己血液都凉下来了,她终于确认自己为什么拧巴了,原来是因为自己错把季鈗的示好当喜欢,还一副高高在上、云深雾罩的姿态把对方点回去了。

这还不是最难堪的,更难堪的是,当她察觉到季鈗根本没这方面的想法,仅是自己一厢情愿时,那份凉意自血脉蔓延,失落之情,竟比羞涩更深刻。

=

与季鈗的重逢始于一个多月前的午后。

山洞前的斜坡上,老旧面包车和豪华轿车前后紧挨,它们之间只隔着一道缝隙。

面包车像是患了重病的老牛,不时地发出疲惫的低鸣。每当面包车后退一点,便会有一声尖锐的鸣笛响起,那声音在狭窄的山洞中回荡,充满了急躁与不安。

机油味厚重而刺鼻,日光像一把利剑刺着皮肤,更别提后面抽风一样的鸣笛。

路中意捂着肚子坐在后座,生忍着不作呕。

热、痒、难受、恶心,她现在感觉自己就像一头待宰的猪,身子拧一拧,都能拧出泛红的油水。

“后面叫什么?傻逼吧!”

舅舅拉起手刹,往后探出头,没两秒,却忽然消声,一言难尽地转回来。

舅妈疑惑:“怎么了?”

“后面是辆迈巴赫。”舅舅赶紧打火,还不忘吐槽,“土豪来这种鬼地方干嘛……”

舅妈笑了一声,说着风凉话:“没事儿,你撞他他心疼。”

“问题是我撞他我掏钱!”

“咱走保险啊。”

“保险顶多够路费!”

……

俩人还就着这个话题聊起来了。

周围的山静默不语。

尴尬的氛围里,路中意听到后面传来开关车门的声音,紧接着车窗被敲了敲,一道好听的男声响起:“不好意思啊,我叔今天心情不好,刚才一直鸣笛,实在抱歉。”

不知道声音能不能用清凉来形容,但是那样好听的声音确实降人火气,路中意感觉日光都没那么毒了。

舅舅摇下车窗:“你道什么歉,是我这车太破了,一直打不起火。”说着他的手在裤子上搓搓,难为情道,“之前没出过问题……”

清冽的声音又响起:“后面还有车,我们不好往后倒,要不我帮您看看吧?”

舅舅一时没答话,倒是旁边舅妈示意他下车,然后扬起笑容看向窗外:“他开车技术不好,一紧张腿就哆嗦。那就麻烦你了小伙子!”

路中意赶紧直起身子,还没来得及跟着下去,就见驾驶座上进来一个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

她的目光和他的视线在后视镜上有了短暂的交汇。

路中意只看到少年的睫毛在眨眼间被夕阳镀上了金,然后又在垂眸时落下淡淡的影子。他扶着方向盘,线条清晰的手腕上缠着好几圈白玉珠子,隐约盖住了黑色的臂环纹身。

发动机开始咆哮。

路中意想开口感谢的瞬间,传来猛烈的推背感,油箱尖锐叫嚣,少年踩下油门,恍然之间窗外的景物倒退,当路中意回过神时,车子已经驶进了山洞。

她坐直趴在后面,紧张得看着前方突如其来的黑暗,朦胧的黑色中有一团影子,她心里有些不安:“前面那是狗吗?”

少年短促鸣笛,那流浪狗勉强直起身子,一瘸一拐地往山洞边上走,眼看着他们就要驶过时,小狗却突然停下。

刺啦一声!

车子急刹,路中意惊魂未定,一点点向前探身,少年拉起手刹,打开双闪准备下车的时候,后面的车又开始鸣喇叭,这次时间格外长,听着刺耳,叫人心慌。

响笛半天,少年几乎没什么反应,眼皮都懒得抬,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也好像憋着什么大招。

哇靠。

路中意拦下要下车查看的男生,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小狗的身子,它瘸着腿走到山洞边上,总算是有惊无险。

两人的目光在后视镜中再次相遇。

看着他年轻的眉眼,路中意思维跳脱,心里冒出一个突兀的想法,这人多大?不会还没驾照吧?

少年挑起眉:“怎么后面还坐着个人?吓我一跳。”

路中意点头以示友好,代表她家人对少年表达了感谢。

不管怎么说,要不是他,她家估计要倾家荡产赔那辆迈巴赫。

少年启动车子:“没事儿。你家这车也赶紧换吧,我都怕开着开着开散架。”

路中意笑笑,又想起心里对少年年龄的怀疑,便出口试探:“你是高考完刚拿的本吗?”

少年可能是听出她在拐弯抹角问年龄,脸上的笑难以区分是虚伪还是热情:“我三十了,就是长得小。”

路中意:“……”

这人。

路中意闻言,也没有再搭话。

驶过山洞以后,少年下了车,揣着兜走向自家轿车,在夕阳下勾勒出一道清瘦的剪影。

没看清脸,约莫是个大帅哥。

不知多久过后,舅舅舅妈跑过来。

“刚刚那个小伙子已经走啦?”

“哎呀,该好好感谢人家一下的!”

路中意靠在椅背上,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经过这么一闹,她的晕车感缓解许多,只是胳膊还是瘙痒,皮肤肿到要撑烂,她生忍着不去碰。

舅妈看到她的异样,担忧道:“你又紫外线过敏了?”

路中意的脸缩在防晒面罩后,声音有些哑:“没有,就是有点热。”

“我记得你前两年基本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现在怎么这么严重?”她按了一下中控台,将车里的温度下调两度,空调嗡嗡作响,“是不是想到马上要转学,心里压力大啊?”

“没事儿,你转过去的班是这所中学最烂的班,你就想,你学得差,别人更差!别有什么压力!”舅舅的声音洪亮又饱满,带着青年人特有的健气。

舅妈扶额:“哎呦,钟志,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我又怎么了?我说的都是事实!”

路中意倒是被他们的日常斗嘴给逗笑了。

随着面包车缓缓驶入允州的边界,连绵的山脉和隧道交替出现,窗外光影变幻。每当车辆驶入黑暗,路中意才能感受到一丝放松。

允州。

明明这里才是她的家乡,但时隔八年重新回来,她却有一种在外漂泊的荒谬感。

……

“中意?你是东城人吗?”

开学第一天,路中意简单自我介绍后,就坐在最后一排的空位上。许是名字奇怪,过道左侧一个留着鲻鱼头发型的男生问她,还说了句蹩脚的粤语,“我好中意雷啊~”

路中意答得板正:“不是,我是允州本地人。”她的普通话有些不标准,带着允州城郊特有的方言尾音。

鲻鱼头从头到脚打量着路中意,她一米七多的身子,包裹在肥大的衣服里,最后一排的桌子空间被前面一排排压榨,此刻她只能被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桌面也有些低,她的脊背微蜷着,修长的脖颈压下来,体态不算好。

但是怎么说。

如同一颗蒙尘的珠子,稍微想想,就知道擦去灰尘,这颗珠子会有多么夺目。

鲻鱼头伸出脚,踢了一下路中意前排一个胖男生的椅子:“你他妈往前点,一个人占那么大地方,养猪呢。”

踢得不算狠,但是前方男生明显身子一抖,原来是鲻鱼头有意无意踢到他的校服。

男生顾不上拍,拼命往前拉椅子。路中意看他的位置也不宽裕,便说:“不用了,我让前面往前挪挪吧。

说完她直起身子,沿着过道走向第一排,此刻还是早读时间,有人不在座位上,有人抄作业,有人打打闹闹,有人趴在座位上睡觉。

路中意只能一排一排问,问他们能不能往前挪挪,后面要坐不进去了。

这些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一样,多少往前挪了点,哪怕只有象征性的微弱距离。

这下后面两排终于宽敞许多,她自己平分了位置。只是前排的胖男生还是把凳子搬得好远,肥大的身子缩成一团,看起来有些滑稽。

这一路鲻鱼头都在看她,眼神带着黏腻。回座位的时候,路中意戴上了口罩和帽子。

鲻鱼头:“?”

“我紫外线过敏。”女生没看他,神色之间是划清界限的紧绷感。

鲻鱼头带着不屑笑笑,懒洋洋转身的同时还不忘挖苦:“是该遮遮,脸真大。”

这样的不知趣,还真以为自己闭月羞花。

路中意没理他,自顾自翻开书本。

大课间的时候,严卉卉来找路中意,拽着她一起去卫生间。严卉卉跟她从小就认识,是路中意在这个新学校唯一的熟人。

“我刚刚看到你跟马霆说话。”

“马霆?”路中意没听过这个名字。

“就是倒数第二排那个没穿校服的。”

原来鲻鱼头的名字叫马霆。

严卉卉挽着她的胳膊:“你觉得他怎么样?”

不怎么样。

但看着严卉卉明显春心荡漾的脸,路中意勉强回了一句:“还行吧,腿挺长。”毕竟隔着过道都能踢别人身上。

“当然,他一米八三呢!”严卉卉如数家珍,“我觉得他身上有股痞劲儿,特别帅。”

路中意不说话,两人默默回班。

“他还是自己考进来的!每天不听课都学习那么好!”

路中意总算有点表情,那确实挺牛。

高二其它班级都在气派的主教学楼,唯独他们十班在校园角落的小二楼。

这是去年才扩招的班级,这个拼凑的班一半是花钱买名额的富二代,一半是中考卡分数线卡进来的凤尾。

班里的混子也不少,现在她好像明白点这些混子怎么来的了。

从后门走进来,上课睡倒一片的班级此刻人声嘈杂,严卉卉神神秘秘凑过来:“你知道吗,听说今年还有个转班生,而且是从一班转过来的!”

“你们怎么知道?”

“这几天表白墙全是他!”

看着班里唯一的空位就在自己右手边,路中意还以为可以没有同桌。

她机警问道:“那是什么样的人?”

“真真假假说不清楚,简单概括,学神、家里又巨有钱,所以很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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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和竹马做同桌[校园]
连载中糖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