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他？”旁边传来一声嗤笑，话里话外满满的敌意。
听到马霆跟她说话，面前的严卉卉眼睛一转，故意道：“他确实很厉害啊，上次球赛咱们班就输给他们了。他们一班个个都是书呆子，能进球基本全靠他。”
“全靠他下脏手吗？”马霆不爽，“他背地里全是小动作，严卉卉，你上次不是说看见了？”
听见马霆叫她的名字，严卉卉笑弯了眼：“看见了看见了！对，你有没有听说季鈗转班的原因？”
路中意收拾书包的手一顿，他们说的那个人，竟然是季鈗？
严卉卉压低声音，身子离马霆进了点：“你看，他天天搞竞赛月考还能考那么好，肯定有问题啊，听说他上学期被同学举报，要不是家里有钱早被开除了！”
“哼，咱们班也不是什么垃圾都要的，怎么有点臭钱就往班里塞人。”马霆手上还在飞快地转着笔，能听出来，两人存在点过节。
“就是！估计他来了也要被排挤。”严卉卉附和，紧接着转换话题，“霆哥，周五晚上我们玩剧本杀，你想去吗？”
马霆慢条斯理道：“什么本子啊？”
“恐怖本，凌晨12点的。”
“你们女生一个个胆子那么小，怎么还敢玩恐怖本？”
“这不是有你和莫哥在吗？”严卉卉接着敲敲路中意的桌子，“小意，你去吗？”
路中意抬起头，慢吞吞回道：“我胆小，不敢去。”
严卉卉心不在焉点点头，接着跟马霆侃大山。
看看时间，还有十分钟才上课，路中意凳子都没坐热，不想听这些话题，便拿起水杯，起身去打水。
她一般打开水，抱在怀里当暖宝宝，暖一暖常年冰冷的手指。
一楼的大厅里滚动着上次学科竞赛得奖的名单，路中意一眼就看到了季鈗的名字。
省一等奖。
榜单上全是高二高三的学生，只有季鈗一个高一的。
一想到严卉卉和马霆讨论他转班原因时神神鬼鬼的语气，路中意就想笑。
凡人理解不了大神的牛逼程度。
季鈗哎，怎么可能作弊。
但是背地里笑朋友是不对的。
路中意赶紧绷直嘴角，快步走回班。
算了，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跟她没关系。
回教室的时候，寝室后排乱成一团，自己的桌子又被挤到了最后，还有人坐在她的桌子上，脚踩着前面的凳子，吵成一团。
路中意挤过吵闹的走廊，从衣袖里伸出手，食指戳了戳坐在她位置上的女生：“同学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女生像是才反应过来：“啊，这是你的位啊。”
“嗯。”路中意没看她，抽出张卫生纸，把桌面擦了一遍。
“刷拉拉——”前排响起了口哨声和鼓掌声，路中意这才侧过头，只见一个男生拧开一瓶脉动，然后倒到了前排男生的书包上。
“这是你妈妈给你买的饮料啊？祝斯年。要不你自己舔着喝了吧？别浪费啊！”
说完旁边一群人笑作一团。
“少喝点，看看你都肥成什么样了，你妈是不是每天把你当牲口喂啊？”男生用已经倒了一半的瓶子一下下戳着胖男声的肩膀，然后不知有意无意，将水瓶仍在书桌下，还抬抬下巴，“还剩个瓶底，我们可没全倒你身上。”
胖男生缩在旁边，从地上捡起水瓶，脸上皱巴巴团成一团，好像难受极了。水瓶没捡起来，人却一下子倒在地上，“咚”的一声，好像能听到尘土飞扬的声音。
路中意擦桌子的手一顿，侧头看着地上的胖男生。他个子不高，估摸也就刚一米七，只是人虚胖，校服拉链规规矩矩地拉到顶，包裹住满身的脂肪，脸上的肉也好多，皱在一起，好像要把五官挤没。
旁边的同学们还在推推搡搡，话题转换的很快，已经开始讨论隔壁班哪个学生辍学的事情了。
不对劲。
路中意盯他半晌，然后从包里掏出手机。
“您好，宸一中学小二楼高二十班，有同学好像胃出血。”
手机款式很老，是舅妈用了三年淘汰的，打电话时经常听不清楚，路中意只能提高音量。
……
前面乱哄哄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有人不明所以，还在揪着别人的袖子：“怎么了怎么了？”
落在路中意身上的目光多了起来。
她恍若未觉，戴着蓝色口罩，手掌缩在袖子里，只露出一点指尖。
电话那边问她好多医学专业术语，她听不太懂。
“不知道。”
…………
“行。”
挂断电话，路中意才抬头，落在人群身上的目光很淡漠：“别闹了，出人命的话你们谁去少管所？”
话音刚落，上课铃正好响起，路中意好整以暇地向前挪桌子，正好能让自己正常坐进去。
人群在前方拥挤着，混乱中，有人蹲下来，想拽起祝斯年。
“别动他。”女生的声音低哑，听着像直接砸在地上，说完还咳嗽两声，“让他自己躺着吧。”
没过多久，宸一中学全校师生都听到了紧急警报声，正在上课的同学纷纷探出头来，好奇张望，学校的老师们也面面相觑，急忙询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十班难得静得要命，祝斯年难受的呻吟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明显。
这节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是个快退休的女老师，姓王，带着圆圆的眼镜，五十多岁的年纪，个子小骨架也小，在一帮学生中间站着，显得很无助。
救护车很快来了，医护人员把祝斯年背了出去。
教室重归安静，路中意坐在最后一排，她能感受到前方时不时有人扭头看她。
王老师显然能看出刚刚发生了什么，她叹口气：“大家都是一个班的同学，等到以后毕业你们就会发现，高中的同学是关系最好的，大家会像亲人一样……”
无人在意。
她说话的声音柔柔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很快，整个班又开始吵吵闹闹。
路中意抬头看了看讲台上面露尴尬的女老师，老师的身影在眨眼间变得很模糊，只能看到圆圆的眼镜反射出了日光。
好困。
她打了个哈欠，便趴下身子酝酿睡意。
英语课下了是大课间，为了让大家充分活动身子，高中的大课间还要跑操。
好像说自己生理期就可以请假，好几个女生留在教室，路中意今天生理期最后一天，但是对她来说，跟不熟的人呆在一块，还不如去跑操。
路中意把帽檐压得更低点，起身去操场。
在400米的大操场上，从一班到十班，班级依次排列，他们班位于队列的最末尾，恰好站在两棵高大的悬铃木下，树干上的斑驳光影映衬着夏末的绿意，远远看去有些失真。
高考不考体育，跑操只是为了让大家活动筋骨。当十班开始跑时，前面的队伍已经拉得很长。
然而，不知什么原因，原本整齐的队伍像是突然散了架，只听后面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如潮水般汹涌，像是要撵进他们的队伍。
后面？后面不是已经跑了一圈的一班吗？
他们有病吗？
十班的同学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大家猛地迈开大步继续往前跑，直到班里好些人跑进前面九班的队伍里。
渐渐地，半个操场的队伍都散掉了，几百个人在操场上乱作一团，有人向前狂奔，有人喘着气开始走。
操场旁的喇叭刺啦一声响，传出教导主任嘶吼的声音：“大家慢一点！大家慢一点！跑两圈就可以了！小心点，不要撞到周围的同学！”
左边传出一阵惊呼，好像有同学被撞地摔在跑道中间的草坪上，身子滚了一圈，摔出一身草屑。那人赶紧爬起来，骂骂咧咧就要往前冲。
“停！大家都停下来！”
“马霆！”教导主任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彻操场，“你别跑了！站旁边去！”
然而没辙。
十班的队伍已经乱得不能看了。倒没有什么明面上的恶意斗殴，但撞来撞去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话。
路中意一个人跑在最外圈，此刻她都不知道自己跑进了哪班的队伍，她看着前面混成一团的人群，目瞪口呆。
不是说宸一中学是市重点吗？
怎么一学校的奇葩！真是长见识了，推来推去的难道不幼稚吗？
体育老师和教导主任跨过草坪跑过来，大家不自觉停下脚步，脸上没什么惧意，毕竟法不责众嘛。
“你看看你们，已经升高二了，一个个成什么样子？这万一发生踩踏事件怎么办？！”
“季鈗！”
人群边上的男生抬起头，旁边人都气喘吁吁，他还悠哉游哉地插着兜，身形高挑，线条流畅，但站得歪歪扭扭。
“等会儿来我办公室！”
少年站直了些，脸上竟然挂着淡笑：“收到。”
路中意多打量了几眼季鈗，六年不见，这人小时候就很好看，现在更是帅气到让人移不开眼，发色很深却是冷白皮，眼尾轻轻上挑，不笑时嘴角自然下沉，帅得跟周围同学们仿佛不在一个图层，像是女娲P进来的。
“还有你。”胖胖的教导主任转了个身子，向她这边走来。
“啊？”路中意迷茫地看过去，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教导主任对上她的眼睛：“就是你。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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