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刻陡然一惊。
他霎时间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咳了好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你精神失常了？”
孟常归手里捏着那片雀翎，没跟赵刻贫嘴：“叶酒现在是……鬼魂的状态，但我看不见他，是不是？”
“你大情圣啊？人都没了你在这儿给我扯鬼神？”赵刻的目光在孟常归周身扫了一圈。
“别拐弯抹角的，你就说是不是。”孟常归压根不吃他这一套。
赵刻：“……”
他现在跟孟常归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
“我不知道你想起什么来了，但是那都已经过去了，OK？”赵刻认真解释，“我不知道你俩以前什么关系，但是现在——”
赵刻伸手把书桌上的古籍拿起来，极其熟练地翻到一页，指着上面的内容一字一句道：“长渊谷朱雀一族履镇压灵气之职，身死则道消。”
“听得懂吗？这意思就是，如果长渊谷无法继续镇压灵气，就说明朱雀一族已经全数覆灭了！先前没出事儿，是叶酒的神魂被禁锢在朱雀冢的结界当中，现在灵气外露复苏，说明什么？叶酒神魂彻底消散了！”
“不对。”孟常归转身，在书桌上方的小柜子里摸索了一阵。
那小柜子里本来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手办，赵刻对此不理解但尊重，毕竟他自己也爱收集眼镜。
却没想到孟常归的柜子里还有一方暗格，“咔哒”一声响，孟常归从里面抽出一张洛华山派的符纸。
之所以能一眼看出来，是因为那张纸已经泛黄，纸边卷起，有的地方还有一些残破，似乎还有燃烧的痕迹，上面是空白的一片，只有角落里印着一个小小的翅羽图案，是洛华山派传承至今的。
赵刻眼皮一跳：“……这什么？”
泛黄的符纸上没有任何内容，孟常归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后抬手咬破指尖，将一滴血滴到了上面。
一阵黑雾乍起，吓了赵刻一跳。消散之后，他才看清符纸上，竟然出现了一道阵法——
是维持朱雀冢结界的那个邪术阵法！
孟常归淡淡一笑：“我还会画，你信不信？”
赵刻龇牙咧嘴地往后蹭了蹭，离孟常归远了一些：“我信我信你……你现在神神叨叨的，到底想干什么？”
“我是洛华山派初代掌门人，之前叫……孟渊，”
孟常归将视线投向窗外，屋子没拉窗帘，外边漆黑一片，往日夜晚闪烁的霓虹灯竟没什么光彩，连月光都被厚重的黑云挡了个一干二净，只有几缕寒风顺着没关严的窗户缝溜进来，冻得赵刻打了个哆嗦。
“我同叶酒是老相识了，只是后来出了什么事儿，我实在想不起来——你得帮我。”
孟常归一瞬不瞬地盯着赵刻。
孟常归此人平日里混不吝的形象深入人心，可那双总浸着笑的桃花眼此时深深地盯着他，眸底的情绪看不真切——赵刻罕见地感受到了一丝压迫。
赵刻摇摇头：“我帮你什么？我就是一个小小的……”
“你不是风伯飞廉的后代，你是本尊。”孟常归打断他。
赵刻：“……我不是。”
“很苍白无力的否定。”孟常归气定神闲地盯着他。
“你先前能帮叶酒恢复一部分灵气，你就也能让他重新出现在我面前。”孟常归继续道。
他把手里的雀翎递到赵刻眼前：“叶酒当时想重新以身入阵，恢复朱雀冢周围的结界、继而保证长渊谷顺利压制灵气，可惜被我横插一脚，把阵法破除了，虽然现在灵气已经外泄，但是叶酒的神魂还在，只是十分虚弱。”
“这片雀翎……不是普通的朱雀翅羽，是自打我俩认识的时候，他给我的，算是他的第二条命。你只要能找到他，我就能保证他能够恢复如初，长渊谷压制灵气的事儿也会迎刃而解。”
赵刻狐疑道：“你想起来这么多？”
孟常归眉眼一弯：“你要听听吗？”
赵刻看着他瞬间满脸荡漾，不由得有些牙疼：“不劳烦了。”
“只不过，你怎么能保证叶酒还能……”
“这邪术阵法是靠灵气催动的，能支撑千年，里面的神魂也会受灵力滋养，不会向平常魂魄一般那么脆弱。”孟常归打断他。
赵刻挑眉：“你知道的倒挺多。”
孟常归缓缓露出一点微妙的笑容：“这邪术阵法……应当是我创的。”
“噗！”赵刻刚伸手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水，没喝两口，闻言直接喷了出来，“咱俩谁是魔神啊？我都没弄过这种邪魔歪道！”
“土鳖。”孟常归皱着眉离赵刻远了几分，以防被他口水喷到，“那个老古董——赵博士，之所以能那么快给苟晨回信，就是因为这个阵法的资料都被我摆在明面上了，只不过不算太详细。”
“算你厉害，平常看着跟二傻子一样，现在居然还偷摸调查我了。”赵刻擦擦嘴角，笑了。
他勾手把鼻梁上的眼睛摘下来，顺手用孟常归的床单擦了擦镜片。
孟常归：“……”
“我没调查你，”孟常归忍住连人带床单一起扔出窗外的冲动，“我纯猜的。”
“我实在想不到风伯飞廉能跟谁有后代——除非你说雨师屏翳，那我能信。”
赵刻擦眼镜的动作凝滞了一下。
孟常归见状无声地笑了，语调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得意：“没想到你这么不禁诈啊？千年老古董？我审讯室里关的待审对象都比你强。”
“我……”赵刻咬牙切齿地捡起桌上的抽纸，二话不说朝孟常归砸过去，“我真是欠你的！”
孟常归眼疾手快地接住，顺手抽出一张纸来，装模作样地擦眼泪：“我也活得挺心酸，以为认识了志同道合的朋友，没想到是另有所图……”
“我去你的！”赵刻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朝着孟常归一脚踹去。
孟常归侧身躲过，撞上了门边的衣柜，登时发出一阵响声。
大概是动静闹得有些大，房间门被轻轻扣响。苟晨抱着抱枕在门外小心翼翼道：“床头打架床尾和，大半夜的也别闹得太过……”
他话没说完，就见孟常归黑着脸拉开房门。一阵阴风袭来，一盒卫生纸抽砸到了苟主任的脸上。
而后门又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苟晨：“……竖子。”
被当作撒气桶的苟主任没跟竖子孟常归一般见识，默默回沙发上继续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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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正经的，”孟常归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好，一边询问，“你监视我是想干什么，有什么阴谋？”
“我能有个屁的阴谋？很闲吗？”赵刻躺在床上，闭眼回想，“我就是……受人所托，关照着你点儿。”
孟常归挑眉。
“可惜我这是千年来第一次找到你，”赵刻的声音充满了辛酸，“你的前几世死得实在太早了，我还没找着人呢，你就又投胎去了——饿死鬼都没你快的。”
赵刻睁开眼，扭头看向孟常归，眼睛里似乎有母爱：“这一世你好不容易长这么大，没想到你上来就追究自己的身世，”
“我的任务就是让你在人间过得顺遂一点儿，你上来就这样作死，叫我怎么跟人交代？”
赵刻一把辛酸泪，满嘴荒唐言。
给孟常归听无语了。
他看向赵刻的眼神逐渐费解，半晌憋出一句话：“你不会想用这种谎话来掩盖对我的爱慕吧？”
赵刻：“…………”
“恶心，真的恶心，”赵刻从床上爬起来，两步跨到窗前把窗户推开，顺手掰断了防盗窗，作势就要撂挑子走人，“起开，我要回家。”
孟常归一动不动。
赵刻：“……你拦着点儿啊。”
孟常归好笑道：“你神通比我大。”
“我带着你们那个破烂特异局研发的破烂手环呢！”赵刻把手伸到孟常归面前甩了甩，“我现在是废物！”
“你是你是，”孟常归不跟他争辩，“能说点儿正事儿吗？”
赵刻闻言盯了他许久，叹出一口气来：“你不是问我能不能看见叶酒吗？”
赵刻抬手一指，孟常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是放在桌上的那条挂坠……雀翎。
一股寒风从窗口灌进来，轻飘飘的羽毛微微动了一下。孟常归心头忽的一震，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油然而生。
“不知道你是不是又瞎猜的，不过我确实能看见叶酒，包括上次帮他恢复一部分灵力，也是因为我能看出灵气汇聚的走势。”
“他在那片……？”
“就像你所说的，叶酒的确没有完全消散，他的神魂始终在雀翎附近，他一直都在你身边呢。”
孟常归眼眶忽的一热。
不过很快被他压下去了。
“那我怎么才能看见他？”孟常归语气有些急促。
“这我真不知道，”赵刻有些无奈。他回身关上窗户，又回过头来，朝着孟常归伸手，眼神却盯着空气，低声道，“朱雀族长，若是你有什么办法……”
赵刻的话语倏然一顿。
“怎么了？”孟常归眉心一跳。
赵刻微张着嘴。
他面前的叶酒透明得几乎看不见，却依然能窥见叶酒眉眼间透着虚弱，那双眸子里盛满了看不透的情绪，在他的注视下缓缓滚落一滴……泪珠。
艳丽极了。
鬼魂叶酒朝他摇了摇头。
赵刻心底叹出一口气，没听叶酒的。
“没什么，叶酒他哭了。”
孟常归心头一颤。
“那他有没有办法，不管是什么，我总能试一试——”
话音未落，两人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孟常归迅速回身，只见方才被赵刻关上的玻璃窗户上趴着一个……人。
赵刻吓得整个人弹了起来。
“我草！”
赵刻一把把窗帘拉上了。
孟常归无语片刻，又抬手将窗帘拉开，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面前这个不明生物。
是一个女人的模样，正像只四仰八叉的壁虎一样粘在玻璃窗上一头乌黑的头发披散着，挡住了女人的整张脸，看不清样子。
忽的，女人瞬间抬头，隔着玻璃朝孟常归露出一个森然的笑。
孟常归恍然一惊。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温昌衍那老头子的女儿，温芷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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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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