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伏麟疏影

御书房内,赵元泽看着内侍呈上的谢恩折子,徐清和的折子字迹清秀,句句不离 “惶恐”“尽孝”;周默然的折子则朴实无华,只说 “愿为皇上分忧”。他满意地点点头,将折子放在案上,这两人果然识趣,没有恃宠而骄。

他提笔在奏折上批复,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徐、周二人是新添的砝码,景明宇是需要制衡的锋芒,上官文彦是跳脱的变数,而上官煜,则是稳住全局的定盘星。这后宫的棋局,从 “小卿” 到 “君后” 的等级阶梯里,每一步都藏着权衡,每一阶都系着荣宠,终于因为新子的加入,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伏麟宫的灯却亮得温暖。徐清和与周默然正在整理行囊,简单的衣物和药箱、食盒摆了半箱。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谨慎与坚定,这 “良卿” 的位份,是恩宠,也是考验,往后的路,怕是要在这等级森严的后宫里,步步小心地走下去了。

而御书房的灯火,依旧亮到深夜。赵元泽看着北疆送来的军报,又看了看后宫的名册,指尖在 “贵卿”“君卿”“良卿” 的字样上轻轻敲击。这朝堂与后宫的平衡之术,本就是在等级与权柄的拉扯中前行,唯有让每个位置都恰到好处,方能稳坐这江山棋局的正中。

伏麟宫的炭火刚添过,暖意却驱不散殿内悄然弥漫的疏离。徐清和正低头整理药箱,指尖划过一个边角磨损的牛皮药袋,袋上用朱砂画着个模糊的蛇形印记,那是祖父临终前交给他的,说里面装着 “保命的东西”,叮嘱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他顿了顿,将药袋塞进箱底最深的夹层,动作间带着几分刻意的沉默。

周默然坐在对面的书案前,手里捏着一支狼毫笔,宣纸上临的是《将进酒》,可 “天生我材必有用” 的 “材” 字落笔时微微颤抖,墨痕晕开了半分。他盯着案上那方皇帝赏赐的徽墨,墨锭侧面刻着个极小的 “麟” 字,与御书房常用的墨锭标记不同,倒像是特意定制的。他指尖摩挲着墨锭,心不在焉。

这微妙的气氛,是从三日前开始的。

那日上官文彦借着 “探望新迁宫苑” 的名义来伏麟宫,手里提着两卷洒金宣纸,脸上挂着热络的笑。徐清和恰好去福寿宫侍疾,殿内只有周默然在。

“周良卿如今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 上官文彦慢条斯理地品茶,目光扫过案上刚写好的字幅,话锋却忽然一转,“说起来,前日去福寿宫请安,听见太医嘀咕,父皇的药里似乎总少一味‘锁阳草’,偏库房说这药近来奇缺,倒是蹊跷。” 他放下茶盏,似笑非笑地看向周默然,“徐良卿日日侍疾,怎会没察觉?莫不是…… 顾着在皇上跟前露脸,忘了正经事?”

周默然握着笔杆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锁阳草是温补肺气的关键药材,他虽不懂医理,却也听徐清和提过几次。上官文彦这话像根刺,扎进了他心里,近来皇上确实召见徐清和更勤些,难道他真的因争宠疏忽了父皇的药?

几日后,上官文彦又在御花园 “偶遇” 了徐清和。彼时徐清和刚从福寿宫出来,手里捧着太医拟好的新方子,袖角沾了点细碎的苍耳子粉末,那是库房角落野生的草药,他今早整理药材时特意采的,祖父的医案里说过,苍耳子配伍得当,能解百毒。

“徐良卿辛苦,父皇的病可有好转?” 上官文彦笑着打招呼,目光落在他袖角的粉末上,眼底闪过一丝探究,“皇上昨日还跟我说,多亏了你这调理的法子。不过……” 他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 “惋惜”,“听说周良卿前日给皇上练字时,用了块刻着‘麟’字的墨?那墨可是皇上登基前用的旧物,等闲不赏人的。你说他一个练字的,怎么偏得了这般体面?”

徐清和躬身行礼的动作顿了顿。他见过那方墨,周默然昨日还兴冲冲地拿给他看。可上官文彦的话像滴冷水,浇在他心头,那墨是皇帝私藏的旧物,为何独独赏给周默然?难道皇上更看重笔墨私情,而非他这实打实的医理功夫?他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袖角的苍耳子粉末,粉末簌簌落在雪地,留下几点暗黄的痕迹。

一来二去,两人之间的氛围渐渐变了。

皇帝单独召见徐清和讨论病情,周默然在殿内临帖时,总忍不住盯着案上的 “麟” 字墨锭,想起上官文彦说的 “旧物” 二字,心里反复琢磨:皇上是不是早就认识周默然?是不是对他另眼相看?周默然写的字得到皇帝称赞,徐清和在一旁研墨时,会下意识地摸向药箱里的蛇形药袋,祖父说过 “人心叵测,医能救命,亦能防身”,难道周默然真的藏着什么心思?

伏麟宫的日常事务也开始出现分歧。按例宫务需两人一同打理,可前日讨论年节用度时,周默然提议多备些皇上爱用的徽墨宣纸,特意强调 “要找带标记的旧墨”;徐清和却坚持优先采购冬日药材,尤其是反复叮嘱库房 “务必寻齐锁阳草,哪怕去民间采买”。两人各执一词,最后不欢而散,殿内的炭火燃了半宿,谁也没再开口。

这日傍晚,徐清和从福寿宫回来,见周默然正对着砚台发呆,案上的宣纸上写着 “路遥知马力” 五个字,墨迹未干。他走上前,轻声道:“皇上今日看了你的字吗?”

周默然抬头,眼神有些复杂:“皇上说…… 墨研得太浓了。” 他顿了顿,指尖敲了敲砚台边缘,“还问,你今日整理药箱时,为何总摸那个蛇形袋子?”

徐清和握着药箱的手猛地收紧。他没想到皇帝竟注意到这个细节,更没想到周默然会当面问起。他张了张嘴,想说 “那是祖父留下的药材”,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不过是些寻常草药。倒是你,皇上既在意墨的浓淡,往后研墨时该更仔细些,别辜负了那方好墨。”

这话落在周默然耳里,反倒像是在嘲讽他只会围着笔墨打转。他猛地站起身,笔杆 “当啷” 掉在地上,笔帽摔开,露出中空的笔杆,那是他入宫前,父亲偷偷塞给他的,说 “若遇危难,可藏信于内”。他慌忙捂住笔杆,脸色发白:“徐良卿是说我只会摆弄纸笔,不如你懂医理有才干?”

徐清和愣住了,目光不经意扫过周默然慌乱遮掩的笔杆,又想起今早库房管事说 “锁阳草并非缺货,而是被人提前领走了”,心头忽然掠过一丝异样。他看着周默然泛红的眼眶,再想想上官文彦两次 “偶遇” 的时机,一个模糊的念头悄然升起,这裂痕,或许不止是猜忌那么简单。

殿外传来宫人的脚步声,是送晚膳的内侍。两人同时闭了嘴,转过身去,谁也没再看谁。但徐清和整理药箱时,指尖刻意在蛇形药袋上多停留了片刻;周默然弯腰捡笔时,悄悄将中空的笔杆转向了内侧。

瑶光殿内,海棠正低声回禀伏麟宫的动静:“…… 听说两人为了年节用度吵了一架,徐良卿还盯着周良卿的笔看了半晌。”

上官文彦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玉佩上的龙纹缺了个角,那是他幼时与景明轩争抢时摔的,至今仍留着痕迹。他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这就对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对海棠道,“去告诉库房,把领走锁阳草的册子藏好,别让人查出来。”

海棠一愣:“贵卿不是说……”

“说过什么?” 上官文彦打断他,眼底闪过一丝阴狠,“我可什么都没说。只当是库房管理不当便是。” 他望着窗外伏麟宫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忽明忽暗,像极了他幼时在太子府见过的、景明轩藏在袖中的那盏引火灯。

伏麟宫的灯亮到深夜,徐清和在灯下核对医案,案角压着一页祖父留下的残纸,上面写着 “苍耳子配锁阳,可验百毒”;周默然在另一侧临帖,宣纸上 “日久见人心” 的 “心” 字,恰好落在那方 “麟” 字墨锭的阴影里。

他们都没说破,却各自在心底埋下了疑问,那袋草药、那支空笔、消失的锁阳草,还有上官文彦刻意的挑拨,像一张无形的网,正慢慢收紧。

后宫的风雪,终究还是吹进了这方刚获荣宠的小殿。而那些藏在细节里的伏笔,早已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悄写下了后续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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