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公社的考生其实不多,但县城中学这一次联考班却是面向整个农村地区二十来个公社,最远的甚至前两天就赶来县城,等周楚成找到考场的时候,他们正收拾着铺盖筒塞到竹篓里,等着考试完了再背回家。
这所谓的考场,也就是个旧平房,和县城中学的那些教学楼比起来要朴实简陋得多,今天恰好天上也没出太阳,秋风呼呼地往里头吹,冻得人还有点手冷脚冷。
周楚成环视了一圈,公社中学的估计都是统一分配到另一个教室去了,他一个也没见着,周围都是些不认识的陌生面孔,其中一些显然互相认识,正聚集在一起临时抱佛脚。
一个说肯定会考这个题,一个说肯定会考那个,几人说着说着还争论了起来,周楚成无聊地闭上眼养神,要说刷题,他之前刷得已经够多了,真到了考试的时候,还是积攒一点精神等会做题比较好。
但这群人的讨论很快就熄了下去,一个教师模样的男人抱着一摞卷子走了进来,把所有人叫到了位置上坐好。
随着县城中学早上上课的铃声响起,他用戒尺拍了拍讲台:“第一堂先考语文,都坐好,马上考试!”
卷子一个个发到手里,还带着浓浓的油墨味,上头的字迹都是手写,运气好,每个字都清晰,运气不好,有些字还得费点力才能看清。
卷子一展开,房间里不少考生就倒吸口冷气。
——比他们复习的那些题目更难!
一下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边还在发卷子,房间角落里已经响起了嗡嗡的低声讨论。
监考老师把还没发的卷子往手里一捏,皱着眉头拍桌子:“肃静!不许东张西望!作弊马上取消考试成绩,通报公社!”
被拍桌子的周楚成:……
如果只有前半句话,大概是没人会当真,但加上取消成绩这个惩罚,甚至还要通报给各自的公社,这谁也接受不了,那在村里不就没脸见人了吗!
眼见自己的话有了点威慑力,监考老师这才冷哼一声,把卷子发到了周楚成手里,转身去发下一个。
语文考试一直是所有科目里最好拿分的科目,但周楚成真正拿到卷子,却发现它比系统平时发布的那些任务和习题还要简单。
什么加标点符号,什么考察某个词汇能不能写出来,都完全是送分题,唯独难一点的就是文言文,但对于刷过无数套文言文题目的周楚成来说,这些东西都跟数学公式一样,直接套就完事儿了。
用时间最久的,竟然是最后的作文,不是题目不好写,而是周楚成打算好好攒一攒卷面分,数理化这些只要能看清晰就行了,但语文这种科目特别看卷面分,按照他妹周晚给他说的,公社中学的老师有时候给分,差不多的两篇作文,一篇字迹好,一篇字迹差一些,中间能差出去三五分。
这三五分,在关键时刻就决定一个人一生了。
只是周楚成的字没经过训练,哪怕他写得慢,勉强也就算是个端正,就这样,最后一个标点符号落下,考试结束的铃声也同步响起,就只来得及在卷子上吹一吹,把那些多余的油墨吹干,必须就得交上去了。
监考老师把卷子往密封袋里一装就往外走,他身影消失,整个屋子里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对答案的声音。
“派遣的遣字是不是这么写?对了,你改错第三个选的什么?”
“文言文那句‘何为为我禽’怎么解啊,我想了半天想不出来那个禽字是什么意思!”
“那是通的‘擒’!”
周楚成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脖子,脑子里也有一点想法:“系统,我想练字。”
【恕我直言,宿主这个年龄才开始学毛笔,并不能成为书法大师。】
“能不能学?”
【能,不过每周额外增加25小时的技能训练任务,不建议宿主这种弱鸡挑战。】
说谁弱鸡呢!
“有奖励吗?”
【有】
“加!”
一天不到四个小时,对于现在的周楚成来说,简直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但是能有奖励,对他来说就是天上掉馅饼。
……所以,系统是鼓励他主动“自己给自己找任务做”?
周楚成隐隐明白了这个系统的运行逻辑,什么炮灰男配逆袭……不如叫劳动改造系统算了。
他这边正想着,刚刚监考的那个老师又走了进来。
接下来的考试,每一门对周楚成都没什么难度,数学、物理、化学……全是他平时刷题都快刷疯了的科目。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出题的刁钻,有些题题目陷阱埋得很深,有些题计算要找技巧,要不是系统逼着他白天黑夜地做题,他都做出了条件反射,有几道题还真就差点踩坑了。
……
监考这个考室的不是别人,就是负责理科教研的年级主任王德英。
联考班这个主意,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但其实王德英自己也背负着很大的压力——联考班要用的是县城中学的教学设备,要共享的县城中学的师资力量,学校里很多人不说,但内心对他多管闲事很不满意。
所以他们才会在题目上弄出那么多难题来,这就是委婉地劝退这群乡下学生。
哪怕王德英对他们的做法颇有微词,可理由就摆在眼前:“要是连这个题目都做不好,还考什么大学,拉低了我们的升学率!”
有些学生还是大老远翻山越岭地跑来考试,在县城里连住的地方也没有,招待所去不起,也没有介绍信,干脆就在考室这些平房里头打地铺。
可是有啥用呢?做不来题目,进不了县城中学,各地的公社中学又在慢慢取消合并,这群学生考不上大学,他就算再遗憾,再惋惜,也没用。
就在这时候,他注意到了周楚成。
最开始考语文的时候还慢慢悠悠的,到后头一科比一科快,在一群速度越来越慢,眉头皱得越来越厉害,甚至开始流汗的考生中,这学生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了。
王德英走到周楚成桌边,留心观察着对方的卷子。
写得满满当当,有条有理,看上去不像是做不出来,胡乱写些东西糊弄,反而像是胸有成竹,这些题根本难不住他。
再一看桌子左上角,写着“周楚成”,“红旗大队”,王德英的眉头皱了皱。
红旗大队?不是红旗公社中学?
难道是抄写的时候漏掉了?
考试结束铃响起,王德英收回思绪:“停笔,交卷——谁要是继续写,卷子成绩计零分!”
……
考完散场,几家欢喜几家愁,离得远的那些学生却来不及伤心,现在就要赶紧收拾东西往家赶,不然明天也到不了公社,周楚成慢慢随着人流往外走,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的妹妹:“周晚!”
“哥!”
周晚一脸惊喜地迎上来:“考得怎么样?”
“还行,你呢?”
“有几道题有点难,算得慢了一点,我感觉应该还不错!”
周晚的成绩一向在公社中学都好,这次考试她又不像周楚成一样被单独分出去面对一群陌生人,在熟悉的环境里,就像是迎接了一场难一点的期末考试而已。
周楚成看着妹妹眉开眼笑的样子,也跟着笑了笑,目光投向了旁边的一男一女。
许芝灵怯怯地叫了一声“楚成哥”,周敬还是一副老学究的样子,哪怕考完的试也抱着一沓复习资料,看着周楚成叫了一声“小成”。
声音有点别扭,显然是不太乐意给周楚成好脸色看,但不知道是前头那次测试让他对周楚成有了一点改观,还是因为今天考试,周敬也不想让堂弟心情不好……甚至是因为心上人在旁边,总而言之,周敬今天态度竟然还不错。
周楚成咧了咧嘴,周敬对他客气,他也不会没礼貌:“敬哥。”
考虑到偏远地区的学生,入学考试的时间其实压缩得很紧张,但再怎么样也是好几门考试,全部考完下来,每个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
家里倒是给了几个馒头,但都到县城里来了……周楚成转了转眼睛:“咱们就在县城吃饭呗,下馆子!”
下馆子?
光是听到这几个字,就足以让众人食欲大开,在乡下哪怕是再爱护儿女的人家,一顿饭能沾点荤油,那都是铁板钉钉的“败家”,想顿顿吃肉?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县城里头就是另一副样子,哪怕隔着一道中学校园的墙,外面还是有肉有菜的香味儿,顺着风飘进来。
本就饿了的几人,这下子肚子是咕噜咕噜叫了个不停。
许芝灵有些为难:“我就不去了,我没带粮票。”
这年头,国营饭店就不是一般人能去得起的,不仅得有钱,还得有票!听说里头的服务员一个白眼,再富贵的人家也不敢放肆——那些服务员可真是敢打人的。
少女粉面含春,说话娇娇怯怯的,周敬想也不想就说道:“我带了,我帮你给!”
说完还不等许芝灵回答,他自己先闹了个大红脸,周晚捂着嘴巴“噗”了一声,知道堂哥对她小姐妹有意思,却没想到比她想象中还要痴情!
要知道周敬可是“老周家的骄傲”,什么时候露出过这种愣头青的青涩模样?
慌张起来一会儿弄眼镜,一会儿又摆弄怀里的书,也不知道瞎忙活什么。
许芝灵低下头,像是没听到这句话。
周楚成指了指斜对角的一家小门面:“不是国营饭店,去吃包子铺。”
“包子铺?”
软软香香的大包子,皮薄馅儿厚,光是想一想就流口水。
周晚不争气地咽了咽喉咙,第一个举手支持,许芝灵迟疑了一下,也点了点头——她都要去,周敬耳朵哪怕再红,也要故作矜持地颔首:“我也去。”
四人一拍即合,决定先在县城吃一顿包子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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