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笃笃……”像有一把小锤子在心上急速敲击,卞锦钊猛地坐起,寻声望去,是那扇厚重的房门,他将思绪从混沌的泥潭中拔/出来,下床走至门口,拉开门,一个高挑的影子带着辰光摔进来。
卞锦钊脑子还未有所反应,常年习武的身子已自动避开,那人扎扎实实地扑了个狗吃屎,呲牙咧嘴地吼他:“师兄怎的一直不开门!”
任枫莫名其妙的暴躁令卞锦钊不解:“怎么了?”
“我们担心你,船上又死人了。”云闲眨着两只兔子似的红眼睛,走进来将任枫扶起。
卞锦钊感到诧异,盯着云闲问:“你又是什么时候——”
“你们快跟我走,大师兄找。”一道急切的声音打断卞锦钊的疑问,明杰出现在走廊拐角,喘着粗气。
三人跟着明杰匆匆走,头顶一排相邻的窗将日光切割成一个个金块,在余光里忽闪而过,卞锦钊觉得自己还在梦中,听见自己问:“谁死了?”
“玄虚阁一个叫杜水苏的。”
“验尸了吗?”
“验了,死状和关远差不多,死亡时间应该是前天夜里。”
卞锦钊奇怪:“既是前天夜里死的,昨日问话时,玄虚阁的人怎么没发现他不在?”
“我们大师兄也这么问了。昨夜大家都记挂着关远的死,加之杜水苏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间里修炼,不常出门,一时无人注意他在不在。”
很快到了大厅,众人一蓝一白,泾渭分明地堆在两处,白衣裳的红眼睛,蓝衣服的红脸,在吵。
玄虚阁:“我派丢了两条人命,你们凌云门不觉得羞愧么?”
凌云门:“大家都觉得遗憾,但错不在我们。”
玄虚阁:“是在你门的船上出了这样的祸事!”
凌云门正欲反驳,被祁越喝住:“诸位稍安勿躁,我已经安排人去将船上各个角落搜查一番,包括诸位房间,究竟是有贼人混上了船,还是魔物作祟,稍后便知。”
双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互瞪一眼,暂时熄了火。
前几日还其乐融融的两派竟闹得这样不愉快,苍岑派三人不欲引火上身,低调地找了个角落待着。
凌云门几人动作很快,一炷香的功夫便回来复命:“未发现异样。”
玄虚阁立即像被人递上一把称手的凶器,一下子凌厉起来:“凶手就在你们之中。定是武林大会召开在即,你门畏惧我玄虚阁的实力,不敢与我们在会上正面对抗,于是欲将我们集体暗杀于江上。”
凌云门气笑了:“我们畏惧?呵!先不说究竟孰强孰弱,我们若是真有此意,何必大费周折,当初直接将你们齐歼于凌云山下岂不是更好?这一定是有奸人挑拨!”
玄虚阁只听一半:“别做梦了,我们阁主早料到会有今日,将我派弟子分为三拨参会,即便是我们这些人俱亡于此,他们也会找你们报仇的!”
祁越被他们吵得心烦意燥,见苍岑派三人到了,问明杰:“人都到齐了吧?”
明杰点了一遍,奇怪道:“我门少两个。”
阿飞:“竹晓去叫伯雁了。”
又吵了好几轮,直到双方都没什么新鲜的唾沫星子可贡献了,竹晓才回来。
祁越向他空荡荡的身后看了一眼,皱眉问:“伯雁呢?”
竹晓被他这样一问好像心口缺了一块,表情空白着:“伯雁不见了。”
玄虚阁又被人塞了一把更称手的凶器,气焰更盛:“怕是发现罪行瞒不住了,畏罪潜逃了吧?”
竹晓空白的表情被愤怒填满:“伯雁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人?”
玄虚阁张嘴便来:“这得问你了,你和他同床共枕,竟未发现他是魔族细作么?又或者,是你们凌云门的暗箭!”
“你们血口喷人!”竹晓目眦尽裂,额角青筋爆凸,明眼人都知道他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在冲突激化之前,祁越将他强硬地摁回椅子里:“昨夜你们不在一起?”
竹晓颓然摇头:“昨夜他待在自己房里。”
祁越拍拍他的肩:“再去找找。”
“我找遍了,还发了传话符给他,没回,我怕他……”竹晓将牙咬紧了。
船上已经乱了套了,悍妇似的骂战不是凌云门的强项,明杰不欲多说:“若你们实在怀疑,不如就此分道扬镳。你们现在就走,我派绝不阻拦。”
玄虚阁弟子破罐子破摔,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架势:“不行,在未曾找出凶手之前,我们是不会离开的,我派两个师兄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场面陷入僵局。
明杰心头愤懑,难以排解,正欲起身回房,忽而被一股子血腥味钻入鼻中,他寻味望去,发现气味是从纪惊尘身上散发出来的。他站得近,神色却是那样悠远,方才的辩驳也不见他参与,仿佛置身事外,明杰问他:“你身上怎会有如此浓重的血腥味?”
此言立即将众人目光吸引,纪惊尘还未答,玄虚阁弟子先炸开锅:“你怀疑我师兄,岂不是贼喊捉贼,想将此事扣在我师兄头上。”
“我只是合理质询,并无栽赃之意。”明杰望向纪惊尘:“还请纪兄回答。”
纪惊尘不躲不闪地回视:“你所闻到的血腥味乃鬼血兰之气味,其为天竭解药之主材,任枫身有天竭,我正为他熬药炼丹。”
任枫点头:“确有此事。”
云闲忧心忡忡地盯着纪惊尘拢在袖中的左手,视线在袖口繁复的莲纹上无意识游移,抬眼猝不及防对上两泓冷泉,他因偷窥被抓的心虚霎时间红了脸,纪惊尘眨了眨眼,露出了那日不欢而散后的第一个微笑。
玄虚阁和凌云门还在针锋相对,云闲一颗心原本是稍稍偏向凌云门的,他不大愿意相信凶手在他们这些人之中。但就在刚刚,这样的心态发生了一丢丢转变,他觉得玄虚阁说的有一定的道理。
正巧,耳际被人痒痒地吹了口热气,任枫附耳问:“师兄站哪边?”
云闲站得腿酸,见两派忙着打口水仗,无人注意这边,找了把椅,提起下裳坐下,坐好后含蓄地理了理衣摆:“我今儿穿的白衣。”
任枫大吃一惊,随他蹲下,用一双猫儿眼瞪着他,煞有其事道:“师兄,你这是要与我为敌么?”
这是他们第一回没有默契地立场对立,云闲抬手摸摸他脑瓜上的炸毛,提醒道:“你还得靠纪惊尘替你解天竭呢。”
任枫双眸一亮,一张少年英气的脸显得神采奕奕:“这么说师兄是为了我才站玄虚阁的?”
云闲张了张嘴,还未开腔,任枫已一把搂住他的细腰,将头往那柔软馨香的怀抱里一埋,像只大狗似的蹭个不停。云闲被他拱得差点一屁股跌出椅子外,一把抱住他的头。任枫得了回应更起劲了,两只手臂勒得云闲喘不过气,像要将他拦腰勒断。
卞锦钊揪着任枫的衣领将他提起来,清醒道:“他不过是因着纪惊尘的缘故才站了玄虚阁,你少得意。”
一声巨响吓得云闲惊呼出声,三人回头,地板上一张裂成两半的八仙桌正四脚朝天,祁越背对他们攥着拳头,小山似的身躯起伏不定,想是对两派无休止的争吵实在忍无可忍:“诸位就先安安生生地待在这。”
席间一下子静了,落针可闻,空气热腾腾地将人裹住,令人无端地煎熬。
其中最煎熬的莫过于云闲了,不知何时他又重新站了起来,在一群温热的雕像中小幅度地游走,脸颊泛红,一脸焦躁相。
任枫伸手去拉他,用气音问:“怎么了?”
卞锦钊则挑眉:“解手?”
见云闲惊奇又怀疑地瞪着自己,卞锦钊补充道:“我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闲心监视你的心思。”
闻言,云闲更诧异了,眉毛飞起来,还向后退了一步。
卞锦钊面无表情道:“……是,我的确会读心术,被你发现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任枫陪云闲解手去了,不多时,众人听到一阵“咚、咚、咚”的声响,空旷地响在走廊上,缓慢而有节奏的,越来越响,一听便知是苍岑派的云美人回来了。众人脑海中立即浮现一个一蹦一停的,发丝飞扬的俊秀青年,沉闷的心情稍微扬起来些。
唯独方铭皱眉听了半晌,随后将一双眼瞪大了,里头满是惊恐。
随着时间推移,烦躁如有实质地膨胀起来,一群大男人待在一处什么也不干,气氛难免古怪,偶尔对上眼神,尴尬得令人窒息。
气味也是个恼人的,一屋子精壮雄性各自散发浓郁体味,任枫渐渐觉得屋里浊气逼人,喘不上气,于是一点一点往云闲身边蹭,追随那点愈发微弱的花香,恨不得将脑袋埋进他衣服里才好。可他大师兄乖乖待着一动不动,都要被空气裹臭了,任枫无赖地拽他:“师兄起来动一动,香一点。”
卞锦钊敏锐的眼神扫过来:“为何动便会香?”
二人默契地变成有口不言的哑巴。
卞锦钊将云闲垂在肩上的青丝撩开,像亲手剥开荔枝外头那一层粗朴的壳,雪白的颈项连着纤细的下颌,楚楚的,勾引人去尝,他凑到他颈窝里一嗅,梅的暗香,幽幽的撩拨人。
云闲捂住脖子躲,精致的眉头困扰地皱起来。
“何时熏的香?”卞锦钊问完,心里忽然有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又问:“是熏的么?”
任枫护犊子似的伸出一只手臂拦在他们中间:“二师兄最近怎的变成个流氓模样。”
到底谁才是流氓?一个个贼喊捉贼。
卞锦钊咬牙:“我若是流氓,云闲如何还能全须全尾地坐在这。”这些不为人知的夜里,换做是柳下惠也该乱了吧。
“受不了了!”
卞锦钊一惊,不知谁将他的心声就这么喊出来了。
厅内哗然,“放我们回房”、“再不放我离开我的死因一定是死于窒息”、“凶手除非是没长脑子,否则没脑子的便是此时守株待凶手的在座各位”诸如此类的言论此起彼伏,祁越无法,只能将人放了,再次叮嘱无事不要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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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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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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