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街上仍旧车水马龙,出来逛的人甚至比白日里还要更多。
“公子可要给夫人买簪子?全南境最好的首饰都在我这儿呢,公子挑挑?”
珍宝阁里,专门卖簪子的老妇人笑着揽客。
沈绛停下脚步,拿起放在最惹人注目位置上的金簪,细细观摩。
“公子好眼光,这只在簪子可是老妇的镇店之宝。您瞧簪子上的灵蛇,那眼睛是异域贸易中最好的红宝石,您再瞧那花丝,全是老师傅耗时几个月慢慢制成的。每一寸都是一顶一的,您看看相没相中?”
老板是个有眼力见的,看容貌绝佳、沈绛通身气质不俗,便认定这是个有钱的主顾。
沈绛看着簪子上的灵蛇,只觉得莫名亲切喜欢。
“这个我要了,多少钱?”
老板大喜,强压住笑意状似为难道,“这簪子贵了些,不知……”
“无事。”
老板听他这话,便知这桩生意必是成了,伸出一根手指“一千两银子。”
沈绛将簪子放在桌上,从袖子中拿出银票递给老板“多谢了。”
给人送钱还说谢谢,老板做这么多年生意第一次见到如此温文尔雅的公子,不禁赞叹,“您夫人真是好福气,能有这样的夫婿。”
别人夸自己时沈绛无动于衷,但若是有人称赞段祈,沈郎便忍不住附和,“我爱人样样都极好,该是我有福气。对了,我刚刚便想问放在最右边的是什么东西,以前从未见过。”
老板一笑,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一句。沈绛羞得满脸爆红,“不要了,我想暂时还用不上这个。”
老妇人自以为懂了,会心一笑,“以后会用上的。公子买了我这么贵重的东西,这点玩意就当做是我送您和夫人的礼物。别推辞了,拿着吧。”她不由分说地将簪子和右边的一堆小玩意分开装在两个盒子里,打包送给沈绛。
“那多谢您了。”沈绛道了声谢,拎着这一小箱烫手的东西匆匆离开了。
“啧啧啧,还是年轻,经不起说。这样好的年轻人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神妃仙子才能配得上。”老板倚在柜台上望着沈绛的背影对着自家丈夫点评道。
丈夫一横眉,“怎么,我年轻的时候虽比不上刚刚那个年轻人俊俏,但好歹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男子。”
“就你?得了吧。”老妇人一撇嘴,将手里的摇扇递给老头,“你看着店,我进去眯一会。”
“行了,快去睡吧。”
老头靠在柜台上,摇着扇子,连姿势都和刚刚的老婆婆一模一样。
沈绛在街上走着,忽然被人拍了拍肩膀。
“我说沈兄,你不是去给未过门的妻子挑礼物去了吗?怎的这样快就出来了?”程建提着一堆东西,有酒、有小吃、还有些七零八碎的叫不上名来的。
“已经挑完了。”沈绛扬了扬手里的箱子。
程建惊讶道“这么快?我姐未出阁时,我陪她买首饰,没有一小天是绝对挑不完的。如今想来,女人就是麻烦。”
沈绛一皱眉,“爱美是人之天性,怎好随意下论断?况且你姐姐有空陪着你,难道不该高兴才是吗?”
程建搔搔头,“说得也对。如今姐姐嫁人了,我常觉得寂寞,都怪那个谢……”沈绛适时掩住他的嘴,“小心说话。”
程建意识到自己刚刚做法不妥,腼腆一笑。
“你爹爹和兄长说话做事都滴水不漏,唯独你。”
“我怎样?”
“率真。”
“通俗点讲,我不生气。”程建嬉皮笑脸地粘着他问。
沈绛点了点他的鼻子,缓缓吐出两个字,“顽劣。”
程建叹了口气,“沈兄,把整个京城翻个遍,也就只有你敢这样当面训我。”
“你自己让的。”沈绛懒得理他的小情绪,“王爷他们在哪儿?”
程建用下巴指了指东南方,“在那边听曲儿呢。除了你我还有几个少数的官员独自走了,其他的官员全都陪着呢。”
沈绛一点头,“想来他们应该也快结束了。走吧,我们直接回驿馆。”
“好嘞。”程建靠在沈绛身边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任谁也想不到京城的小霸王有朝一日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爹爹、爹爹!”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小孩,紧紧抱住沈绛的大腿。
沈绛一愣,俯下身来,“小孩,我不是你爹爹,你认错人了。”
谁知那孩子听见他的话后不紧不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你就是我爹爹,就是爹爹。你叫沈绛对不对?我娘亲姓段,难道你不记得我了?”
小女孩抬起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可怜巴巴的样子让路过的行人都心里一软。
“沈兄,这?”
程建直接傻眼了,沈绛不是还未娶妻吗?哪来的孩子?
“我娘姓段,”只这一句,沈绛便大概懂了她的意思,他支开程建,“你先回去,我有些私事要处理。”
程建傻眼了,“哎,我这就走,这就走。”
他嘴里喊着走,却三步一回头,看着沈绛被小孩拉着走进巷子里。
巷子里等候已久的黑衣人恭敬地跪下,“沈大人,我奉李沐大人的命令,特意将这封书信送到您手里。”
沈绛小心接过手里的信,如果他没猜错,那这封信必是从宫里流出来的。思及此,他低声叮嘱道“回去的时候一定多加小心。”
“是。”
天音阁。
“殿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霍凌端着茶杯看向段祈。
段祈笑道,“今日舟车劳顿,只是有些累了。”
“他的洞察力好敏锐!你就分神和我说了两句话,他就察觉到了。”赤甫磕了一块甜点,接着吐槽,“你哪里是累了想回去,分明是想念太子殿下了。”
段祈没有反驳,抿了口茶。
“既然殿下倦了,今日不如便散了吧。霍将军意下如何?”谢承恩也不想再坐这浪费时间了,不如顺水推舟。
“当然。各位大人莫要拘束,请自便。”
霍凌依旧挂着浅淡的笑意,他一身常服比起今早少了些许肃杀之气。
东道主都开口了,段祈干脆做个表率,直接起身离开了,谢承恩则紧随其后。其他官员见两大中心一走,面面相觑,交错着说了几句吉祥话也陆续告辞了。
霍凌独坐在清冷的月色下听戏,神色晦暗。
……
驿馆,卧房。
段祈一进来就看见了坐在窗边忧心忡忡的沈绛,立刻挂上笑,“怎么了?谁惹我家聿之了?”
沈绛将桌子上的信往前一推。
段祈逐句地看了一便,波澜不惊,“不是早就料到他会出些阴损的招数了吗?我不奇怪。”
“一万对五万,很难取胜。”
“很难,却不是全无胜算。”段祈将信撂在桌子上,轻飘飘地揭过。
沈绛两眼放光,“阿玥有什么办法?”
段祈故意吊着他的胃口,“天机不可泄露。”
见他一副胸有成竹,沈绛也不追问,转身去拿礼物。
“聿之不再问两句?你不想知道?”沈绛开口问,他卖关子;沈绛不开口,他反倒着急坦白。
“想知道,那你肯说吗?”
段祈用手指了指侧脸,“当然肯。不过这样大的秘密要告诉旁人,我总要收些报酬吧。”
沈绛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慢慢靠近,气息交错间缓缓开口“在阿玥心里,我还算是旁人吗?”
好魅惑。潋滟的眼眸,丰润的嘴唇,还有近似挑衅的眼神,全都在拨动段祈的心弦,让他分寸大乱。
“自然不算。聿之在我心里,是第一位的。”
“那还不快告诉我?”
“啵”
段祈亲了一下沈绛的嘴角,“既然聿之不肯赏,那我就只好自己讨一个了。”
“你……”
段祈一歪头,笑得花枝乱颤“我怎样?”
“你很好,快说吧。”沈绛压下被调戏了的不快,安抚道。
“午间霍凌曾秘密地找过我。皇帝调兵的圣旨是前日到的,霍凌是个聪明人,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大概就猜出几分真相来了。皇帝这是放弃了南境来巩固君权,又岂会容得霍家再叱咤风云?”
“然后,我们达成一个交易——互保。我已经派人探查到了敌军粮草的驻扎地,只待时机烧了粮草再在水里下毒,削弱他们的战力,围城之困轻而易举地便瓦解了。”
沈绛沉吟片刻,“此计确实可行,但南境虽是保住了,那你呢?你怎么办?”
段祈忽然握住他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聿之,若我再无尊贵的身份,你可还会和我在一处?”
“那是自然。”沈绛立刻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假死?”
“聿之聪慧。既然逃无可逃,那便死吧。将我那哥哥的心思全断干净了,他就不会再闹什么幺蛾子。”段祈贴着他的耳边,“私奔,是不是很刺激?”
沈绛将他摆正,严肃地问,“有几成把握?”
“八成。”段祈轻笑着,“聿之放心,我会和霍凌一起上战场然后会受上一刀卧榻不起,之后要不了三天便一命呜呼了。你呢,则是由于叛徒出卖被暗杀了。那时候,霍凌手里会攥着皇帝杀弟的秘密,以此要挟京师归还兵力。”
沈绛还是不放心,“皇帝会同意吗?残杀手足的事他也没少做。”
段祈解释道,“从前他做的干净,那些皇子又并非与他同母。而我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手里攥着他大量杀弟的罪证。
我们陛下是个好面子的人,他最怕的就是史官手里那只笔。他想不被后人戳脊梁骨就必须安抚好南境,至于他死了之后南境会怎样,那就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了。”段祈顿了顿,很不安的语气,“只是……我心疼你,要和我过隐姓埋名的苦日子。”
沈绛学着他的样子吻了吻段祈的唇角,“有你在,我不苦。”
段祈错开位置,扣住沈绛的头加深了这个吻。和以往不同,他今天的吻格外温柔。小心翼翼地剥开心上人的层层防备,然后,灵魂相融。
“我和我母亲是一样的人。”沈绛脸上带着潮红,略略喘着粗气。
“怎样?”
“认准一人便就是他,永世相随。阿玥,莫要负我。”沈绛将下巴枕在段祈的肩上,双臂环住他的背。
段祈轻抚着他的头发,手指慢慢揉着沈绛的头皮,这是他最近向大夫学的放松的手法。
“今生今世,生生世世,我定不负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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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我们私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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