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别闹,再睡一会儿。”
段祈抱住想要起身的沈绛,迷迷糊糊地呢喃。
“殿下,该起了,听话。”
沈绛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他,轻轻抬起他压在自己身上的手臂。
丝毫没有意识到“听话”在此时此刻是多么暧昧的词。
“今日我们到了江渠,便算是进了南境,按规矩要先见过县令、一查县衙,二查民生。事情实在不算少。”
最重要的是——现在不起来,一会侍者进来了撞见俩人这样,恐怕满身是嘴也讲不清了。
段祈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将她又压了回去,“放心,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敢进来。”
沈绛的唇抿得紧紧的,不松口。
见状,段祈笑了笑,“该发生的不是已经都发生了吗?聿之怕什么?”
他利落起身,“既然不困了,那就起吧,估摸着一会也要亮天了。”
沈绛没有动。
他的衣服,不在身上。
段祈顺着他的视线寻去,捡起地上凌乱的衣物,有些嫌弃,“要不换一套,穿我的?”
想到昨夜……地上的衣衫应该是不干净了。
“嗯。殿下有普通些的衣裳吗?”
“我特意让人备了几件。”
段祈披上大衣来到柜子旁挑挑拣拣,将手里的衣服举起来给他看,“白色的?蓝色的?你更喜欢哪个?”
“白色的吧。”
过去那么久,喜好还是没变。
段祈走上前,将手里的衣衫递给他,“白日里出去,不要和我走得太近。”
“殿下怕谢承恩对我下手?”
“小心些总是没坏处的。他们想除掉我,需天时地利人和,否则巡游一趟却好端端少了个王爷,怎么堵住悠悠众口?”
段祈娴熟地给沈绛系上衣带,“好了,这衣服很衬你。”
沈绛轻轻“嗯”了一声,不知是在回应“白日里不要走得太近”还是那句“衣服很衬你”。
没有人说话,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你记得吃早膳。”
话刚出口,沈绛便后悔了。
这话说的没有过脑子,堂堂王爷,衣食住行自是有专人一一侍奉的,哪里用得着自己提醒?
“聿之在关心我?”
段祈伸手撩了一绺沈绛垂在耳侧的碎发,把玩着。
沈绛没有闪躲。
或许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多么惹人心动,破碎感拉满。
不作声,便算是默认了。
“我很高兴,真的。”
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沈绛不敢对上他炽热的目光,温柔地拂下他的手,“我该回去了。”
段祈没说话,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半晌,他弯腰捡起沈绛不要的衣物,藏在衣饰匣子的最下方。
自己还真是没骨气,那人不过勾了勾手指他就巴巴地凑上去。
还谈什么说复仇,这样下去,恐怕,这颗心要再丢一次了。
天大亮了,官员们三三俩俩地聚成团,讨论着此次南巡。
江丝年向落单了的沈绛径直走过来,“今年南巡陛下亲点沈大人参与,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这老狐狸,早将沈绛一家摸得透透的,沈绻得罪了谢氏入了天牢还能被捞出来,说沈家背后没有人撑腰,就是打死他也不信。
“哪里哪里,江大人严重了。承蒙圣上错爱,下官方有如此机会和诸位大人一起巡视南境,为国分忧。”
江丝年假笑着配合,“沈绻大人近日可好些了?我一直仰慕他的为人,奈何公务繁忙,抽不开身,未曾登门拜访。”
“家兄好多了,多谢大人牵挂。”
一道讥讽的声音打破俩人你演我装的状态。
“江大人公事繁忙?不见得吧。前几日里我还在醉风楼看见你来着,美酒佳人好不惬意!”
“程建,我跟你说话了吗?”
江丝年恼羞成怒,恨不得上前抽来人一耳光。可惜,他不敢。
程建,程国公家的二公子,当今皇后的亲外甥。
此人最是混不吝,号称“小魔王”,却无人敢出手加管一二。
“怎么着,说实话你还不爱听了?想打我?”
江丝年胡子都在打颤,“无知小儿!有辱斯文!老夫懒得和你计较!”
他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大早上的也不让人清净。”程建拍了拍沈绛的肩膀,挑了挑眉,“新上任的户部侍郎沈大人,去年的状元郎,就是你吧?”
程建“小魔王”的名头沈绛也晓得,不知来者是敌是友,谨慎答道,“正是下官。”
程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眼前人,父亲和大哥都说户部来了个叫沈绛的厉害人物,天天耳提面命让自己学学别人家的孩子。
如今一瞧这沈绛确实长得人模人样的,尤其是那双眼睛,好看的紧。
“你……”程建想说两句贬低的话来解解自己近日来受兄长唠叨的气,可对上那双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个人好像的确没有什么好挑剔的。
“你不错。”半天,小少爷憋出了一句算不上是称赞的话。
沈绛一头雾水,这位程少爷,脑袋似乎不太灵光的样子。
“多谢夸奖?”
江丝年隔着人群时不时打量着俩人,蓝色衣袍的潇洒少年、白色长衫的矜贵公子,远远看上去像幅画般。
等着瞧,沈绛在这魔王手下绝讨不了好!
“你这身衣服……”
程建盯着沈绛看了好久,“月影金线,有市无价,眼光不错。”
沈绛心一颤,赶紧岔开话题,“程大人用过膳了吗?一起?”
程建也没多想,点头揽过沈绛的肩,“那行,走吧。”
对程建来说,不讨厌就是喜欢,既然都喜欢了,那四舍五入就是朋友。朋友之间,勾勾肩搭搭背,怎么了?
传闻纨绔子弟的性子都格外乖戾些,沈绛不好拂去碍事的胳膊,只能任由他揽着。
程建直奔最前方的餐桌。
好巧不巧,段祈也在。
沈绛无端地有种被捉奸了的错觉,急忙和程建拉开距离。
“这是,你朋友?”
段祈指了指程建身边的沈绛,语气甚至算得上温和。
“对,我朋友,他叫沈绛。殿下认识?”
段祈勾唇一笑,“没听说过。”
沈绛的手心沁出汗珠。
程建丝毫没有察觉气氛不对,大大咧咧地将沈绛引荐给段祈。
“以后殿下可不能总说我净和一些狐朋狗友厮混在一起了。这位沈大人,状元郎,新任的户部侍郎。”
程建和段祈都算是皇室宗亲,自幼便有些交情,也算相熟。
“原来是沈大人,倒是小王有眼无珠了。”
段祈甩出这么句话,叫沈绛不知如何接。
程建此刻就算是再神经大条也该察觉出氛围诡异了。
奇怪,他印象里祁王不是什么咄咄逼人的性格呀,今日怎么火气这么大。
“下官沈绛参见殿下。”
沈绛恭恭敬敬地朝着他施了一礼。
段祈用扇尖扶起沈绛的手,“既然是政彦的朋友,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程建,字政彦。
赤甫观察着段祈的表情,芜湖,这家伙生气了,小心眼子,人家搭个肩就给他醋成这样,没气度。
程建看出来了,段祈这是看沈绛不顺眼,作为朋友没道理不帮忙。
“我早就听闻江渠盛产美酒了,此番来了,定要喝个痛快!殿下可言与我一起?”
——这是为沈绛解围。
“好呀,不过还是别喝醉了为妙。毕竟,人醉了,说不定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沈大人觉得呢?”
——他在点沈绛昨夜的荒唐。
“殿下说的是。不过,臣认为,人贵在克制,如果连自己的**都压制不住,就算没有酒这样的外物,迟早会出事的。”
沈绛何尝不知段祈生气了?不过他也是有脾气的。
今早还甜言蜜语,现在为了这丁点事情便同他置气,这位殿下可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段祈见沈绛怼了回来,也不反驳。
“沈大人说的在理,小王受教了。”
然后,他坐下开始吃东西,不再言语。
沈绛有些后悔刚刚说的话了。
太冲动了。
明明自己不是鲁莽的人。
**
午间,太阳最毒辣的时候。
江渠县县令一早便收到了祁王一行人今日抵达的消息,片刻不敢耽搁亲自在渡口等着。
“老爷,您瞧,他们好像来了。”
远远地,十几艘船只整齐地驶向岸边,颇有气势。
县令挥手示意下属不要再扇风了,煞有介事地理了理仪容,“我今日看着怎么样?身上有没有酒气?”
衙役冲他竖了个大拇指,“倍儿棒!我听说那祁王是个不成器的王爷,量他也看不出什么来。老爷尽管放宽心。”
县令深呼了口气,但愿如此。
不一会,船靠岸了。
县令笑呵呵地迎上前去,“下官江渠县县令陈升参见殿下。”
众人簇拥下,段祈笑道,“陈大人多礼了。本王此次是奉陛下之命,前来视察南境民生。”
陈升连连点头,“下官知道,下官知道。王爷舟车劳顿,不如今日先休息,明天一早再巡查也不迟啊。”
“那便依大人所言。”
“是。”
陈升在前面带路,将众人引进重新装砌好的驿馆。
小小的江渠县,驿馆却富丽堂皇。
段祈意味不明地瞟了他一眼,道“陈大人真是破费了。”
陈升以为这是满意的意思,连连摆手,“这是下官的一些心意罢了,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段祈摸了摸室内的珊瑚摆件,“我观陈大人送上朝廷的江渠账目,您在其中明确地表示‘江渠土地贫瘠、人口稀少,故此税银远远少于其他县’。可如今一瞧,江渠倒是富得很哪。”
“这珊瑚摆件,即使在京城也没有几件,莫非江渠的税银,全都用在了驿馆上?如此说来,陈大人还真是好客。”
这样犀利的言语,让陈升有些招架不住。
他抹了把汗,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下官、那个…下官……”。
“殿下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谢承恩丝毫不顾及段祈王爷的颜面,直接驳斥,“江渠县靠海,珊瑚本就产自海中,如此也算的上是本地特产,多一些倒也不算稀奇。”
“哎哎哎,对,这位大人所言极是。”陈升见有人为自己开脱,捋杆向上爬,“珊瑚这东西在江渠算不上稀奇。”
“既然如此,一个月后是太后娘娘的寿宴。前两日礼部的蔡大人还愁今年的寿宴用何物点缀,与下官商议好久都没有对策。
今日托了陈大人的福,珊瑚寓意极好,既然江渠盛产,不若陈大人送上五十五株红珊瑚,为太后娘娘贺寿,也好叫娘娘体会到您的恭敬祝福之心。”
一直沉默的沈绛忽然出声。言罢,他将话头甩给了蔡琼,“对吧,蔡大人?”
被点到名字的蔡琼立刻反应过来,沈绛这是在为王爷涨气势呢。
“沈大人所言极是,那便劳烦陈大人了,还望您不要推辞。”
陈升刚想辩解几句,却被段祈一个眼神狠狠遏制住了,算了,他怂。
可那五十五株珊瑚,他就是将江渠翻个底朝天也凑不出来啊!
谢承恩看着忿忿不平的县令,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地方县令被王爷查出私吞税银,惊惧之下畏罪杀人。
不得不说,陈升,真是一只很好的替罪羊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