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绝地天通”是“我”为防止天神干涉下界而做的决定,今时的“分隔天地”之举依然如是抉择:太极与太象分隔,善与恶成了两界的通道;太象与太虚分隔,生与死成了两界的通道;太虚与太玄分隔,灭与悟成了两界的通道;神人再不能下天,人畜再不能上界,三界周而复始,再不沟通。
于是神鬼佛魔不再,人妖精怪不相闻,各界之中恢复清净,唯剩彼此零星而神秘的传说。
而现如今能穿越这三界而不受干扰的,也唯有我和大兄寥寥二神罢了。
太玄天呆得太久,久到我已放下所有的喜怒哀乐,再次俯察下界时心境再无波澜,太虚境内的父亲,我的阿姊阿妹们,朋友下属们,如今都宛若隔了一层什么地熟悉且陌生,他们的喜怒哀乐再不能打动我,当真如大兄所言,一旦抛却私欲,则为“清明至臻”了。
与我当北天帝君的时候没什么不同。
只不过,多了……一根情丝。
我正抚弄着心口难得的情丝,忽被捉住了手:“这情丝如何?”
我看向身侧的神明。
那双好看的莲目不若下界那般温文柔和,似笑非笑地凝过我的眉眼,似乎穿透我的身体耐心观赏,端得是锐利慑人十分可怖。
从人见人爱的太阳花变为神佛敬畏的小冰莲,的确不是寻常亲戚可以承受得住的。
眼前的冰山笑了笑,悄然化了些许的寒气。
我抬头跟着他笑了笑:“情丝嘛,真是个好东西,我自从有了它都有些快活气儿了,你看我,现进了你的府邸都不怕了呢……呵呵。”
阴森的泰山脚下拂过一股阴恻恻的风,空旷的府门前只听得我尴尬的笑,却掩饰不了我因周遭冷气而恐惧得哆嗦的手,尤其是当它被人举在面前含笑观赏时,四下的空气都是尴尬的。
太一其神气韵温文尔雅,神像也是颇为美丽可爱的,然则他的府邸与他的心境一般森冷深沉,我和他平日交道打得多了,本身圆滚滚的神像因此都冻成了四分五裂的小雪花。
是了,我本是一颗圆滚滚的玄冥水珠,经由常年的冷气而凝成雪花,如今后土大印一卸将将恢复原型,就又被太一坑蒙拐骗入了这太玄天。
太玄天是寂寞的,亦是沉黑的,女娲,后羿,夸父,盘古,后土等大神纷纷离去,一望无际的黑暗里便只留了一个我,若非还有一个东君陪着,我这不知多少万年的神生约摸会过得更没意思。
这里的一切都太静了,静得仿若没了时间,空间,和色彩,唯有一望无际的黑和零星的白,茫然不知头在哪里,亦不知尾在哪里,这里的一切都告诉我,我下界的那四百年,所经历的那些人和事都是虚相,那些是是非非爱恨情仇,都不过是我求道的一个劫数罢了。
太玄天的地府直通下界,我被东君阿兄拉着手整整下了九千九百九十八步阶,再跨过八千八百八十八步的桥,再趟过七千七十八步的冥水,终于到达最后一层——太极天。
太极天之下,便是三界的尽头,也是最为污浊黑暗的混沌之地,人兽混杂之地,我曾经历劫的下界。
我屏住气息生怕被染上这些腥臭的浊气,阿兄一把将我扯去身后,迎面而来一位玄衣老者。
却是不胜熟稔地拜向我俩:“不知天王和大王来访,臣魏征有失远迎,莫怪莫怪。”
谁怪得了他这个滚刀肉。
阿兄自是免了他吊儿郎当的礼数:“玄成请起。”
玄成是魏太宰为人时的表字。
我自大兄身后探出头,一眼便看到了魏太宰手里拿的文书:
“又是给那个唐皇写的谏表么?这次他又做错了什么事了?不对不对,前日我已在梦中吓唬过他,自是不敢胡作非为什么。那么便是……又想来泰山骚扰我们了?”
魏太宰“啪”地一合文书冲我伸出拇指:“大王所言分毫不差!”
哼,来泰山,想得倒美!
阿兄没看他那手势,却是比我还先皱起眉头来:“不是说下界颇穷困么,怎么还有财力游览泰山?这封禅之事非同小可,又要征税,又要差使劳役的,我泰山可承受不起这般体面,你还是让那皇帝安分些罢。”
“实在不行寡人亲自警告他。”大兄想到了什么,眉间一肃宽袖一拂就要动身。
魏太宰见状忙拉住了他的袖:“此等小事臣去便可,何须劳烦您哪!”
不是怕劳顿,是怕阿兄去了直接吓死那位皇帝老儿吧?
我猜得了魏太宰的心里正捂住嘴巴偷笑,忽然被阿兄揉了揉后脑勺。
许是回忆到不知哪一世的情谊来,对我斯斯文文一笑,整个地府都生了些春日的光彩。
然则开口却是:“看什么热闹,还不去看看此界的状案。都十来年了,再不看那些冤魂就该化成冥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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