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水上起了雾,原本浓重的夜色中,周边事物的轮廓就越发模糊。一片黑暗之中,花错隐隐约约听到身旁多出来一些什么东西划过水面的声音。
这帮人果真是准备得相当周全。
没待多久,便看到一团团火光凑近,在大雾之中若隐若现。那是对方的船。花错略微扫了一眼,船只的数量之多已经超过了他们,并把他们的船队团团包围了起来。
“常七!钱九!”花错喊道,“上画舫,保护公主。”
“是!”
话音未落,便听到几声斩断箭身的声音,两道黑衣披着夜色飞向了画舫。
船队一片混乱,纵然每艘船上都有南司的人,但却抵不住对方人多,打打杀杀之中,能见血光四溅。
“花错,”千悦挽着长剑,反手捅死了一个黑衣人,拔剑时喷出的血溅到了脸上,却并不以为意,回首道,“这伙人什么来头?”
花错侧身躲过一个人的横劈,沉声答道:“东夷皇族手下。”
千悦默然。和他料想的一样。
水性如此之好,确实像是临海的东夷人。而他们挑剑的姿势和身法虽有意隐藏,却能看出是东夷皇室所培养。
东夷各部与北狄关系极其不好,时有摩擦,视中原与南蛮各部如狼似虎,晟国属南,正好与中原包夹东夷,想必是忌惮大虞与晟国联手,合力灭掉东部各族。
漫天的箭雨,看样子是压根没想让他们一个活着走出去。
眼下场面混乱,花错自顾不暇,堪堪躲过了几道长剑,转身却见徐声晚的那个小师弟并未逃进船舱,似乎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水面,背朝着他。
从上元夜那晚来看,这人似乎不会武功,该不会是吓傻了吧?
可从花错这个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司倾的斜后方有一个举着长剑的黑衣人,准备从他背后劈上去。
来不及等他多想,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横剑替司倾反格住了这一劈。
少年听到声音,回头正好看到花错的背影,神色微怔,心中有一瞬间的慌乱。
花错没浪费时间,一脚踹上了那人的大腿,力道很重,直接把那人踢得向他们行了个大礼,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花错抹了脖子。
天空中又穿云射来了一圈箭,花错把手中的长剑漂亮地挽了朵花,拦腰砍断了刺向他们的那些羽箭,转身对司倾道:“没事了.......”
花错一句话还没说完,刚刚一个躲在暗处的东夷人突然拿起了一根又粗又长的木棍,狠狠地挥了下来。两人凑的近,又因为有雾气弥漫,周边事物尚看不大清楚,等花错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迟了。
情急之下,他只能选用下下策——
司倾感觉到被推了一把,似乎又有东西砸在身上,却被什么拦住,减缓了一些力道。与此同时,就听到身侧的花错闷哼了一声,半边身子重重地压到了他身上,问候了一嘴对方的大爷,骂道:“靠,来这么阴的......”
原是那人本想一棍子打在司倾背上,却半路出现个花错,伸出左臂替他结结实实地挨了下来。。
司倾侧头看向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那人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眼神有些许朦胧,嘴角居然还能肆无忌惮地向上扬起。
一定很痛吧。司倾心道。
花错被头发挡住了视线,无法看到司倾此时脸上是何等的阴沉——眼尾微微透着绯色,眸中神色阴鹭得比上元节那日更甚。他的心,似乎被人狠狠剜了一刀。
那人见司倾无恙,便还想再补上一棍子。
花错的左手还在发麻,见状仍挣扎着想要起来解决了他,身侧的少年却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花错微微一愣,就见司倾从他的右手中夺下了长剑,向他那侧跨了一步,左手行云流水般顺势揽住了他的腰。花错无力反抗,任由他这么抱着,顺着司倾的动作,身子一歪扑到了少年身上,脸颊正好搭上了他的肩膀,正好能嗅到少年颈间的一股淡淡的香味。
并不浓郁,但很能让人安心。
花错这个姿势看不到司倾做了什么,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铮”的一声,然后是木棒落地,和一个人重重跌倒的声音。而揽着他的少年,则放下了长剑,腾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背。
“没事了。”
司倾的声音莫名有些嘶哑,很低沉,但是很好听。
花错愣了一阵,才强撑着从他身上起来。左手臂还在隐隐作痛。刚刚那人是冲着一棍子打死司倾的目的挥棒的,力道自是不小,再加上......
“谢谢,”花错道,突然,像是反应起来什么,“你会武功?”
少年轻笑道:“大人,我似乎并没说过我不会。”
......
所以他莽莽撞撞地冲过来,还替他挡了一棍子,而他明明有能力自保。
花错顿时有一种受人欺骗的羞愤之感,但无奈,确实是他自己过来的,也不是司倾求他,况且对方还在最后时刻救了他。但是他心里就是有些不舒服。
带着这一股小小的怨气,花错推开了司倾,捡起地上的剑,又准备闷声冲进战场,却被司倾抓住了手腕。
司倾皱眉道:“你还有伤。”
“无妨,”花错一抹脸上的汗,嘴角上扬,“不至于残废。”
司倾还待争辩什么,却见一艘船绕到了他们的前面。
那船的体积之大,已经快要赶上他们脚下的这一艘。而且浑身上下皆是银色,应该是铁皮船。
花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敛去了笑意,神情冷得像一块冰。
千悦周围的杂碎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他扔掉最后一个人的尸体,凑到了两人身边。
徐声晚好不容易等到外面打打杀杀的声音结束,刚给门打开了一条缝,却突然看见了对面一艘船架起了一条长板,把两艘船连接了起来——不争气的徐大医师秉承着“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一人生哲理,毅然决然地反手又将门关上并上了两道锁。
对方来势汹汹,花错下意识伸手把司倾揽到身后,完全忘记了对方其实可以自保。
谢乾领着叶羌,也凑到了他们身边。
那伙人停止了向他们射箭,而长板的对面,走来一群身着皂色长衫的人。脸上戴了面具,显然比方才那群以黑布遮面的人身份高上一截。
为首的男人缓步踩着长板走来,摘下了手上戴着的手套,鼓起了掌,轻笑道:“久闻花大人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二王子还是少说客套话为好,”花错的声音冷得能掉冰渣,“既然没打算让我们之中的任何人活着回去,为何还要戴着面具示人?”
男人闻言,脸色一变。听到对方已经报出了自己的名讳,垂头摘下了面具,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不知花大人,是如何识破本殿的身份的?”
面具后的那张脸,在场不少人或多或少都很熟悉——东夷二皇子,姬苍。
也并不是打过照面的那种熟悉,只是邻国的王侯世子的画像在大虞总是被疯传,但凡稍有些姿色,便会引起许多大姑娘小媳妇心向神往。
姬苍已经踏上了他们的船,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一群下属。
花错漫不经心道:“你那帮手下,一看便知属东夷皇室,应该是你的亲卫。东夷本就是许多部族组成,而夷皇早年间传出过病危的消息,只是后来被压了下去,现在来看,想必不是谣言。恐怕是东夷各部人心动荡,有人企图篡位,而外部又有大虞和晟国联手,如此内忧外患,我若是夷皇之子,必定也会来阻止这场和亲的完成。当然,至于为什么是你,不是其他王子——”
“说句不太顺耳的话,二王子您呢,是东夷皇族之中最不受待见的一位,如果这个时候再不出手,若到时新皇上位,必定饱受排挤,只能以此显示你的衷心和孝心,得到夷皇的赏识。若是在你们东夷人最为擅长的水路上动手,成功的概率会比陆上大得多,还有希望全歼我们。啧,听起来确实是个很完美的计划。”花错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不错,花大人是个聪明人,只不过,可惜了。”姬苍狞笑了一声,“听闻花大人是被招安入的大虞朝廷,不知可愿跟随于本殿,本殿不但今日能饶你一命,还可保你日后衣食无忧,比在虞国受到的待遇高得多。”
花错闻言,轻笑了一声:“花某建议二王子少费口舌,还是直接说说这么大阵仗,到底想干什么吧。”
“哦?花大人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姬苍道。
“若是为了保护东夷,花某可以向二王子保证,大虞和晟国的这次和亲,不是为了针对东夷;但若二王子此举只是为了谋取王位......”
“不错,正是后者。”姬苍毫不避讳道,“你们和亲的目的与我无关,我也不想去管,但只要杀了你们......”
“二王子难道不怕虞国和晟国的报复吗?”花错脸色阴沉。
姬苍听了,突然大笑道:“你之前也说了,我并没打算让你们活着出去。那么,你们全死了,谁又知道是我做的呢?”
说罢,略带挑衅地直视着花错的眼睛。
这时,众人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们回头,几个黑衣人押着常七和钱九以及蒙着盖头的公主从船尾走上前。
“哎等等等等等各位大哥!轻点!哎呦我自己会走!不是,别扒拉我!把你的脏爪子给我拿开!”
本以为可以遁地逃跑的徐大医师最终还是抵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只好也不情不愿地被拉了出来。
常七和钱九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打了个死扣。
常七道:“大人,他们人太多......”
花错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姬苍见了身着大红嫁衣的公主,眉峰轻挑,缓步上前,饶有兴趣道:“不过,我现在倒想看看,你们虞国的公主姿色如何。若是生得好看,我可以考虑考虑留她做个通房丫头,夜夜承.欢于我的身.下......”
公主拼命摇头,却无奈双手被两个黑衣人扣住,几乎动弹不得。
“我大虞的公主,岂是你这种小人可以亵.渎的!”钱九“呸”了一声,被两个黑衣人拽着仍扑腾着双脚想要挣脱。
“我这种,小人?”姬苍闻言,脸上的笑意愈发狰狞,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花错,“花大人,看来你的属下,对我很是不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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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倾这么抱着花错一来是不想他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二来当然是为了小小地占个便宜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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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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