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南的电话,第二天就打来了,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事,肖思懿害怕吵到肖让,就到外面走廊去接电话。
“喂,祖母。”
“小懿啊,我听说阿让出事了,怎么样啊?要不要紧啊?”沈之南的声音听上去格外焦急。
肖思懿透过门上的玻璃瞥一眼病床上的肖让,安慰沈之南,“祖母,您别担心,肖让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
“真的?”沈之南半信半疑,她记得向瑶明明说肖让昏迷不醒来着,“那你把电话给阿让,我想跟他说说话。”
这当然是说不了的,但是祖母年纪大了,肖思懿怕跟她说实话,会让老人家急火攻心,于是选择隐瞒,“祖母,肖让现在在睡觉,医生说他需要静养,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不让告诉家里,也就是怕您身体受不住,到时候又得反过来担心您。”
早上的时候,向瑶突然从医院回来,告诉她肖让出意外在医院躺着,肖思懿去了西安照顾他。她还说,自己身为妻子,怎么能让做妹妹的去照顾,不顾自己身体虚弱,说什么都要亲自过去,最后还是被沈之南劝下来,说先打个电话给肖思懿问问情况。
“也是,但是这样不耽误你工作么?”
“祖母,我的工作大部分都可以再电脑上完成,不冲突。”肖思懿说:“您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向瑶身体又不好,肖让就暂时交给我照顾吧,您别担心,等他再恢复一点,我就让他给您打电话,行么?”
沈之南想想,肖思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既然部队里给肖思懿打的电话,说明也是思量过的,眼下确实没比她更合适的人选,“那行吧,有什么情况,你随时给我打电话啊。”
“放心吧,祖母,我会好好照顾肖让的。”
挂上电话,肖思懿却犯了难,这谎话已经说出口,可肖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啊?
回到病房,肖思懿给肖让掖了下被子,就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工作,忙完已经中午。由于也不知道肖让什么时候会醒,不确定自己要在这里待多久,肖思懿趁着下午,去附近商场买了几套换洗的衣服。
和平时逛街截然不同,肖思懿走进一家看上去还算顺眼的店里,连试都没试,快速拎了几件衣服就拿去给营业员结账。西安的气温比上海低很多,这种时候不必考虑衣服的美观性,舒服实用就好。
从商场出来,居然开始下雪,好在商场离酒店不算远,肖思懿步行回去也就十来分钟,她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又再次回到军区医院。
从电梯出来,远远的,肖思懿看见病房门敞开着,她以为是有人来看肖让,便大步走了过去。
走到门口,才发现穿着白褂子的医生和护士,把病床围得密不透风。
难道是肖让有事?肖思懿下意识的想,心也不由跟着提起来。但她不敢往里挤,只能在旁边干站着。
这时,主治医生转过头,在对护士说着什么,恰好留出条缝隙,肖思懿顺着缝隙看过去,看见肖让居然靠坐在床头上,微微仰着头,脖子拉得很长,喉结突出,虽然还是很虚弱,但明显是醒着的。
“肖让。”肖思懿没忍住惊呼出声。
这么一喊,肖让后脑勺离开床头,坐起身往这里看,在看见肖思懿之后,无光的眼神瞬间点亮,嘴角也扯出一抹微笑,“小懿,过来。”
他的声音嘶哑的吓人,像是一架老旧的二胡拉出的旋律,一点不像以前那般洪亮。
肖思懿心疼极了,三两步扑上去,牢牢握住他的手,像是在确认这不是在做梦,是真实的。
“肖让,你终于醒了。”
她的眼眶都红了,像个无助的小姑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嗯,醒了,没事儿了。”肖让同样回握住她的手,掌心炙热的温度就是最好的证明。
肖思懿毕业以后,在事业上,可谓称得上是顺风顺水,收入早就足够养活自己。这些年,她没再问家里拿过钱,即便是肖让想要给,她也都是拒绝的。她彻底长大了,有事业有名气,肖让当然很为她骄傲,但同时,偶尔也会有隐隐的失落,因为那个曾心满心满眼只有他的小姑娘,好像越来越不依赖他了,就连自己唯一能给的金钱,她也不再需要。
她能来,肖让心里别提多高兴,看见她这样紧张自己,肖让心里更觉得宽慰。
她还是她,没有变。
“既然病人醒了,那就没什么大碍了,接下来就是接回家好好修养了。”主治医生在旁边说。
肖思懿这才回过神,旁边还有人。她赶紧站起来,“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主治医生又对着肖让再确认一遍,“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肖让摇摇头,“倒是没什么,就是觉得浑身使不上劲儿。”
“这是正常的,过几天就好了。不过,后面还是要通过评估才能确定能不能复飞,所以,你要先把身体养好。”
肖让说:“嗯,我知道。谢谢。”
肖思懿把主治医生送出病房,回到床边。
肖让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动作,看着她,似笑非笑的。
反倒是肖思懿,突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啊?”
肖让弯起嘴角,闭了闭眼,意思是。
肖思懿拿起热水瓶往玻璃杯里倒入些开水,又兑了些凉白开进去,试过水温合适后,才端到肖让面前,准备喂给他喝。
肖让伸出手去拿杯子,“我自己来,还没那么娇气呢。”
肖思懿把杯子递到他手里,坐回到小凳子上。
肖让是真的渴了,一杯水一口气就喝完。
“还要么?”
“不用了。”
“饿不饿?”
“暂时还没什么胃口。”
“嗯。”肖思懿沉默几秒,“伤口还疼么?”
肖让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靠回到床头,没有回答疼或是不疼,反而开始打量起肖思懿来。她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黑色羽绒服,头发扎成个马尾,脸上没有妆。看着看着,他就兀自笑出声来。
“笑什么?”
“我的大设计师,怎么穿成这样?”
肖思懿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顺便往下拽了抓,嘟囔道:“走的太急了,没带衣服,这还是下午在旁边商场买的呢,想着黑色的耐脏一点。”
小丫头从小就爱打扮,就连那次跑来找他说自己离婚时,都穿的得体。她一定是急坏了,才会连换洗的衣服都忘记带,才会一点不顾自己的形象。
肖让脸上的笑,渐渐敛下去。
“怎么?不好看啊?”
“好看,穿什么都好看。”肖让收起那副调侃的口吻,严肃起来,“小懿,抱歉,让你担心了,但是那种情况下,我真的没办法想太多,我只是想着至少,能不能不要再让你的遗憾更多……”
“肖让。我知道的。”肖思懿打断他,眼眶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红了,“我什么都知道,我很高兴你能想到我,真的,特别高兴。”
怎么可能不想?又怎么能够不想?不能见面的日子里,仅靠那些回忆挂念着彼此,可等到真的见面了,也只能笑着说一句,好久不见。
她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黏着他,不能再抱着小熊溜去他房间嚷嚷着一个人睡不着。
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而成长的代价就是那些小时候习以为常的事,全都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两天后,肖让出院了,暂时回老宅修养。
没几天就过年了,肖思懿便也跟着一起回去。
肖让的身体其实没什么大问题,能走能跳,生活也完全可以自理,只不过发生重大事故后需要修养,是部队里强制的规定。
知道肖让回家,向瑶也没心思再在医院呆着,所以,这个年,算是又凑到一起了。
晚饭时,肖思懿是最后一个到的,炉灶上还在炖着汤,热气腾腾的,很有烟火气。一个人住的时候,肖思懿通常都是随便对付下,或者去外面吃,很少下厨。所以这样难得的生活气息,她很享受,像是回到小时候。
走进去,肖让已经在了,向瑶抱着昱儿坐在旁边,正乐呵呵地逗小孩玩。大概又好几年没见过向瑶,最后还是在西安,她找到公寓那次,后面每次她回来,向瑶都是在住院。她本来就不胖,这几年身体不好,被折腾的愈加瘦,脸颊凹陷,消瘦的身体裹在宽松的毛衣里,风一吹就倒似的。
看见肖思懿,向瑶立刻收起脸上的笑,反倒是昱儿,立刻跳下椅子,飞奔过来,嘴里喊着,“小懿姑姑,你给我带玩具了吗?”
小男孩对汽车飞机之类的玩具基本没有抵抗力,昱儿也不例外。肖思懿每次回家都会给他带个玩具,都是她精心挑选的,有时候是挖掘机,有时候是飞机模型,有时候是汽车。最近,他又迷上了乐高,不过只有在上海才有门店。
肖思懿半蹲下来,与他平视,“对不起,昱儿,小懿姑姑忘记了,我下次回来一定给你带好不好?”
昱儿小嘴一撅,失望全写在脸上,“可是,你下一次回来又要过好久呢。”
五六岁的小孩子,对很多事都似懂非懂,但行为思想又有自己的一套逻辑,肖思懿试图用平等的身份与他沟通,“对不起,小懿姑姑不是故意忘记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昱儿咬着下嘴唇看她,不哭也不闹。
“昱儿,你小懿姑姑是因为照顾爸爸,才忘记给你带礼物的,你想要什么,爸爸补偿给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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