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南喜欢热闹,家里很久没这样热闹过了,便想叫肖思懿在家多待些日子。肖思懿想着,反正最近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就答应下来了。
为了帮肖让养身体,沈之南每天都会炖各式各样的汤,有时是鸽子汤,有时是鸡汤,有时是骨头汤。肖思懿跟着饱口福,一个春节不知不觉胖出来好几斤,她开始嚷嚷着要减肥。
肖让身体底子本就好,让他天天躺着坐着不动,是无论如何都待不住的,安分几天后,他又恢复了晨跑的习惯,这回索性带上要减肥的肖思懿一起。
在家的这段日子,除去一天三顿饭,两人真正打照面的时间并不对,其中,每日的晨跑似乎成为最长的相处。那天在医院说过的话题,彼此都心照不宣的没再提过,可肖思懿觉得,自己和肖让间的相处,好像又变了。
年幼时的依赖亲密无间,后来的叛逆针锋相对,再往后是故作无所谓的伪装,再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生离死别后,如今反倒是释怀了。
她不再执着于“相爱”这两个字本身,即使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又如何,只要还继续活着,继续在这个世界上好好的活着,那沿着这样的轨迹,安然无恙的生活下去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他们可以永远爱着彼此,以家人的名义。
元宵节时,据说盘门景区有花灯会,可以赏花灯,猜灯谜,舞龙灯,当天吃过晚饭,沈之南就拉着一家人说什么都非要去看看。
正月里,天气还是很凉的,不过这丝毫不影响节日的热闹。还没到目的地,远远的就可以看见无数的花灯连成片,悬在半空,像是耀眼的星辰落入凡间。
盘门,白天是一座园林,到了晚上可以赏灯。
从入口进去后,走了一段,就能看见高耸的城楼上挂满开了花灯,楼前的池水里,也同样立满款式形态各异的花灯,有巨大的圆形似月亮,也像古时的花鼓,上百盏小灯漂浮在湖面上,倒影在水波之中泛起涟漪,水光粼粼,寓意众星拱月。最显现的当属那鲤鱼造型的花灯,头与尾跃出水面,身段则沉在水下,象征了传统文化中的年年有余亦或是鲤鱼跃龙门。乌篷船摇曳穿梭于湖面之上,花灯之中,船头有人扮作古代仕女,抱着琵琶弹唱。
城楼的门前,有一块巨大的花形地台,表演敦煌飞天舞。
肖思懿挽着沈之南在前面边走边笑,肖让抱着昱儿跟在后面,向瑶则在旁边。她身体不好,走一段就要停一会,肖让就停下来等她,等反应过来时,才发觉已经和前面两个人走散了。
肖让被人流推着继续往前走,边走边找沈之南和肖思懿的身影,很快,他和向瑶也走散了。
但这会人实在太多,也不好走回头路,肖让把昱儿扛到肩上,往路的边缘靠了靠,放慢脚步。前面的区域还是一片湖水,水面上飘着许多小花灯,而湖边则围满人,在不断朝水里放灯,有独自一人的,也有三五成群的。
“爸爸,我也要玩那个。”昱儿指着花灯,奶声奶气说。
小孩子都爱玩水,对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想尝试。
肖让说好,然后带着昱儿往湖边走。
应该是有个专门买花灯的地方,肖让个子算高,倒是一眼就看见那个摊位,便挤了过去。
走出没几步,突然在湖边瞄到一个熟悉的侧影。
她独自一人半蹲在湖边,长发散下来遮住半张脸,花灯的光打在脸上,朦胧又暧昧,她嘴唇微张,神情专注的在研究如何组装面前的这盏花灯。
已经不再是小姑娘的模样了,肖让发现,不过短短几年,肖思懿的身上已经开始散发出属于女人的韵味。
就在肖让看的有些入神之际,肖思懿像是心灵感应般,忽然转头,好巧不好,就对上了他的眼睛。
看见他,肖思懿咧着嘴笑,对着父子俩挥手,“这里,肖让,昱儿,我在这里。”
肖让穿过人群,挤过去。
肖思懿在人群里找了一圈,捏着昱儿的小脸蛋问:“昱儿,你妈呢?”
昱儿一脸茫然,小大人般摊开手,“我也不知道。”
“人太多了,我们走散了。”肖让说:“祖母呢?”
肖思懿朝着湖边亭子的方向指过去,“这里太挤了,我让祖母先去亭子里坐会。”
肖让应着,低头看地上那堆组装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语气无奈,“搞不定了?”
肖思懿点头,不置可否。
肖让眯起眼睛笑,把昱儿放到地上,蹲下来对他说:“昱儿,我们帮小懿姑姑一起把这个灯装好,好不好?”
昱儿说好,对着肖思懿吐舌头,“小懿姑姑笨!”
肖思懿不服气,蹲下来捏他小鼻子,语气威胁十足,“你再说一遍试试?”
昱儿哇哇大叫,对着肖让求救。
肖让只是笑,也不阻止,他当然知道肖思懿不会真的下重手,“肖思懿,你怎么还跟个小孩较劲呢。”
肖思懿理直气壮,也跟小孩似的,“他说我笨,你听到没?”
“听到了,确实不怎么聪明。”
肖思懿抗议得比昱儿还大声,但肖让不理她,还是笑,低着头开始摆动那盏花灯。底座上面摆上四方形的纸罩子,罩子上可以根据自己喜好画上图案,然后把蜡烛摆到底座上就可以了。其实不算复杂,但有几个衔接的点一个人操作起来还是有些难度,两个人的话,就容易的多。
三个人蹲在湖边围成一团,肖让组装底座,肖思懿和昱儿就在纸罩子上画画,先是画了个月亮,画完之后,她凑到肖让面前。
“你猜这是什么?”
肖让抬头看了眼,给出答案,“咸蛋黄。”
肖思懿在他手臂上锤了一下,“你才是咸蛋黄。”
肖让一本正经地说:“我是肖让。”
肖思懿没忍住“噗”笑出声,没想到肖让也会冷幽默。
画完一面之后,肖思懿又给剩下三面也各自画上了图案,分别是寿桃,飞鸟,还有一架飞机。
组装好之后,肖思懿把点燃的蜡烛,放到底座上,将花灯推进水里,顺着水流,它慢慢燃烧,越烧越旺,带着她的期盼与祝愿飘向远方。
愿祖母长命百岁;
愿你如飞鸟自由;
愿你永远起落平安;
而我对你的爱,如月之恒。
爱人的眼里,闪灼着跳动的烛火,像是将流未流的眼泪。
这一秒,他读懂了她晦涩却依旧澎湃的爱意。
这是时隔多年后,肖思懿过的最安逸的新年,也是在老宅里度过的最后一个新年。
向瑶走到湖边时,正巧看见三个人围在一起放花灯。
星光缭绕,美极了,也刺眼极了。
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向瑶忽然有一种错觉,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三口,这样的想法,让她感到强烈的不安。
第二天一大早,肖思懿就接到了阿雯的电话,说之前谈的新门店入驻的审批已经下来了。
“真的?”肖思懿高兴坏了,这家店具有特别的意义,严格来说,是整个亚太地区最大的旗舰店,地段也位于上海最繁华的购物中心。
“真的。对方说,准备好材料就可以签合同了。”
肖思懿想了想说,“好,那我明天就回上海。”
因为,今天是她的农历生日。
沈之南准备了一大桌子菜,晚饭的时候,肖思懿忍不住就把这个好消息跟家里人分享了,她的本意是希望开业的时候,沈之南能一起来。
“祖母,这个项目是我单独谈下来的,而且我们这一季的新品,是以新中式为主题的,我的理念是,不管是十八岁,还是八十岁,穿上我们品牌的衣服,都能有不一样的韵味,祖母这样的大美人,不来给我当模特实在是太可惜了。”
沈之南也想去,但近几年,明显感觉身体状态大不如从前,她生怕自己去了还要肖思懿照顾,反而拖她后腿,便婉拒道:“祖母年纪大了,开业那天又那么忙,我去了反而叫你分心。”
肖思懿有些失望,但看着祖母日渐增多的白发,她也理解,便说:“那好吧,回头,我带几件我设计的新品回来给祖母点评点评。”
沈之南笑着说好。
但是肖思懿的失落,肖让看在眼里。
“你们这个店,什么时候开业?”肖让问。
肖思懿放下筷子,眼神复杂,“装修的话差不多要一个多月,估计要到3月底开业。”
“那我去。”
“什么?”肖思懿差点以为自己听错,要知道肖让是最不喜欢这种热闹场合的,他居然自告奋勇,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稀奇。
同样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有向瑶。
她觉得肖让这次回来,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说不来,但他和肖思懿之间那种微妙的氛围,却不容忽视。尽管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挑的出错的地方。
肖让放下茶杯,神色平常看着肖思懿,“肖家的孩子,有了出息,这种场合总得有个家里人来给你撑场面。”
这话倒像是会从肖让嘴里说出来的,但肖思懿还是觉得做梦一样,更多的是被肯定的欣喜。
看吧,肖让。当初你捡回来的那个没人要的孩子,如今也闯出了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
“怎么?不欢迎?”见肖思懿愣着不说话,肖让又问道。
“没有,太欢迎了。”肖思懿扬起嘴角,眼神是说不出的感激,“谢谢你,肖让。”
谢谢你,把我培养成这么好的人。
谢谢你,懂我的想要被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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