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向日葵

向日葵地藏在山脚下的斜坡上。远远望去,整片花田像被太阳打翻的颜料盘,金红色的花盘滚得满地都是,花瓣边缘泛着柠檬黄的光,连草叶上的露珠都染着点暖调。“比画室里亮多了吧?”宋安泣把自行车靠在老槐树下,从画夹里抽出张纸,“我昨天先来踩过点,这片花朝东,上午的光最软。”

痛埋铺开画纸时,发现宋安泣带了块格子餐布,铺在草地上像块没画完的拼贴画。餐布角落摆着个玻璃罐,里面的向日葵蜜晃出琥珀色的光,旁边还放着两盒颜料——其中一盒柠檬黄的盖子没拧紧,颜料在盒边结了层干壳,像一小块凝固的阳光。

“先画花盘吧,”宋安泣支起画架时,银镯子在阳光下晃出细闪,“用赭石调点熟褐,要像晒了整夏的泥土。”她往调色盘里挤钛白的动作轻缓,痛埋才突然发现她的指尖上还残留着一点钴蓝的颜色,像上次画天空时没洗干净的星子。

宋安泣手腕转动的弧度像带着韵律,颜料在盘里晕开时,发梢偶尔扫过画架边缘,带起细小的颜料粉尘。用刮刀调整颜料厚度时,她指尖的钴蓝印子格外明显,握着痛埋的手教刮画法时,力度沉稳又轻柔,让柠檬黄颜料在画纸上形成粗粝却温暖的纹路,银镯子晃出的光落在花瓣上,像撒了把碎星星。

痛埋拧开柠檬黄颜料管时,指尖还带着搪瓷杯的余温,握着刮刀的手偶尔会顿住。画第三片花瓣时被卡住,宋安泣凑近帮忙时,她的手背能感受到对方衣料的皂角香和身上的白玉兰花香,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画纸上时,她握着刮刀的力度渐渐放松,跟着宋安泣的指引,让颜料呈现出“有温度”的质感。翻找调色刀时指尖触到牛皮纸卷,发现新铅笔时眼里闪过的惊喜,都藏在专注的神情里,直到画完第一朵向日葵,她的调色盘里又多了片粘好的向日葵干花,周围钴蓝的小波浪,是两人默契的痕迹。

画到正午时,风突然卷着云过来。向日葵的花盘在风里晃得厉害,花瓣上的阳光碎成星星点点。宋安泣把画架往树底下挪时,痛埋看见她后颈沾了片金红色的花瓣,像只停在那里的小蝴蝶。“别动,”她伸手去摘,指尖触到对方温热的皮肤,宋安泣突然缩了下脖子,耳后又泛起那天的红,“有花瓣。”

“可能是刚才跑着追蝴蝶时沾到的,”宋安泣低头笑时,睫毛上落了点阳光,“这里有只蓝蝴蝶,翅膀像你上次用的群青颜料,不过我觉得翅膀要带点紫才灵动。”她突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铁盒,里面装着些压平的花瓣,“我捡了些向日葵花瓣,回去可以做颜料。”

午餐是在树荫下吃的。宋安泣从包里拿出两个包好的三明治,面包片边缘烤得有点焦,像用赭石描过的线条。“奶奶说烤焦的地方更甜,”她递过来时,手指不小心碰到痛埋的手背,两人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三明治上的生菜叶晃了晃,像片害羞的小叶子。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落在画纸上时,痛埋画上的向日葵地已经画得差不多了。宋安泣凑过来看时,发梢扫过她的肩膀,带来阵薄荷香。“这里的黄色可以再亮些,”她指着花瓣边缘说,“像你数花苞时,晨光落在牵牛花上的样子。”

痛埋拧开柠檬黄颜料管时,发现管里的颜料快用完了。宋安泣突然从自己的颜料盒里拿出支新的,“这个给你,”她的银镯子在阳光下晃出光,“我记得你是用这个颜色的。”颜料管上贴着张小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送给能画出阳光温度的人”。

夕阳把花田染成金红色时,她们收拾好画具准备回家。宋安泣推着自行车走在前面,米白色裙摆扫过草叶,带起片细碎的金红色花瓣。痛埋跟在后面,手里攥着那张画了牵牛花和向日葵的画,突然想把它送给对方。

“你看,”宋安泣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天边的晚霞,“像不像用玫瑰红调了钛白?”晚霞在她们头顶铺开,边缘泛着点柠檬黄,像幅没干的油画。痛埋抬头时,看见宋安泣的侧脸被霞光染成暖调,睫毛上落着点金红,像谁用颜料描过似的。

走到自行车旁时,痛埋终于把画递了过去。宋安泣展开时,风突然吹过来,画纸被吹得哗哗响,像只想要飞的蝴蝶。“第三十七朵牵牛花,”她轻声说,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画得比真的还像在呼吸。”

回去的路上,宋安泣把画小心地卷起来,绑在车把上。风过时,画纸偶尔碰响车筐里的野雏菊,发出细弱的声响。“下周美术班要办画展,”宋安泣突然说,声音里带着点期待,“我们把画送展好不好?就送这幅向日葵和你的牵牛花。”

痛埋点头时,看见天边的最后一抹晚霞落在宋安泣的银镯子上,把红绳染成了暖调。自行车穿过小巷时,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落在她们身上,像被谁用赭石调了点橘红,轻轻涂在了画纸上。

画展那天,美术室里挂满了画。痛埋和宋安泣的画被挂在靠窗的位置,旁边放着盆小小的向日葵。宋安泣站在画前时,米白色帆布鞋上的小雏菊沾了点画室的颜料,像朵从画里跑出来的花。“你看,”她指着画里的牵牛花和向日葵,“它们好像真的长在一起了。”

痛埋抬头时,看见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画纸上,把牵牛花的紫色和向日葵的黄色融在一起,像调在调色盘里的颜料。宋安泣的银镯子在阳光下晃出光,红绳缠着银环,像跟红色的丝线,把两颗靠得极近的心,悄悄连在了一起。

画展结束后,她们又去了美术班后墙的牵牛花架下。第三十七朵紫牵牛已经谢了,但旁边又冒出了新的花苞。宋安泣蹲下来数时,痛埋看见她的帆布包里露出的半截牛皮纸,上面隐约能看到铅笔描的向日葵。

“下次我们画多画几朵牵牛花吧,”宋安泣抬头时,眼睛里落着点阳光,“用你喜欢的紫色,我来调颜色。”

痛埋点头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这次她们没有躲开。风穿过牵牛花架,带来阵花香,像谁把今天的时光,调成了最温柔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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