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萧岩拿过戒尺,真是恨不得抽到他脸上,这孩子,讨人喜欢的时候想把他捧在手里,招人恨的时候又想把他打死。“挨罚的时候知道羞,偷懒的时候怎么不知道?”

“我就玩了一会儿。”庭晣小声嘀咕。

“就一会儿是吧?告诉我还有多少动作没练?”

“两个。”虽是两个动作,但萧岩定的练习量很大,每个动作都是以百作为计算单位的,最少是一百遍,要是他不满意,就两百遍,三百遍,不怪小孩觉得枯燥无聊。

“一共多少遍?”

“四百。”庭晣说完,忽然惊恐地望向师父,师父问这话,该不是要打他四百下吧?他的屁股还能要吗?

萧岩自然没有这么残暴,但他不会在施罚的时候也温情脉脉。戒尺点了点桌面:“褪裤,趴过来。”

庭晣眼尾微红,他长得稚气,稍稍一委屈就显得既无辜又天真,真像是被冤枉了一般。萧岩知道他惯会讨人心疼,却不想纵着他,习武本是辛苦至极的事,基础不扎实,将来动起手来,吃亏的是他自己,若是为此送了命,才是真的不值。若是一味纵容他,那才是做师父的过错。

故而萧岩并不由着他,只严厉地看他含泪褪了裤子,趴在桌上。

晨间扎马步时挨的一下早没了痕迹,屁股白白净净。萧岩没急着动手,当初拜师时便答应孩子,先讲道理,讲通了再打。

“觉得师父冤枉你了?”

庭晣摇摇头:“没有。”

嘴上说没有,可心里委屈,萧岩知道他,顶由着自己的心性,想不明白便钻牛角尖,非钻出个洞来不可。“师父早同你说过,不许偷懒,也告诉过你,当我徒弟很辛苦,是你自己说不怕的,如今是你自己偷懒,放着剑不练,跑去玩,做错了事自然要挨罚,若是怕疼,不乐意挨打,以后便记着莫做错事。”

“庭晣记住了。”

光滑的戒尺搭在臀上:“打你四十下,晚上把那四百遍练了才许睡觉。”

听了这话,庭晣第一反应竟是庆幸不是四百下:“是,师父。”

“啪!”第一下戒尺落下来,庭晣差点跳起来,他第一回挨戒尺,还以为同那竹竿差不多,没曾想师父下了这么重的手,那疼痛像是砸下来一般,避无可避。

眼见着干净的臀肉上先是一道发白的痕迹,紧接着慢慢变红,隐隐有些肿胀,萧岩才知这戒尺厚重 ,不由得后悔下手太狠,生怕打坏了孩子,于是偷偷收了力,继续打下去。

庭晣忍着疼,不知是不是有了第一下的经验,后面的竟也不十分难捱,咬咬牙便撑得过去。

只是戒尺宽,不到十下便盖了个遍,再落下边不可避免打在伤处上,成倍的疼痛让庭晣一抖,连羞也顾不上了,只剩下煎熬二字在脑子里。

几轮过去,伤处已有些微微泛紫,一片均匀的薄肿。萧岩惊讶,他才用了六七分力便如此厉害,责怪起自己不知这戒尺的威力,把数目定多了,可是话已出口,再如何也是要打完的,否则这孩子没个怕的,终究不行。

半数过后,庭晣疼得直打颤,一下责打伴随着一声微弱的呜咽,像是哭也不敢哭,压着声音,牵连得萧岩心也跟着抽,手上的劲一减再减,最后只使了五分力,只是伤已太重,不碰都疼,更何况戒尺。萧岩实在不忍心,干脆一手按住孩子,快刀斩乱麻,一口气打完了最后十来下,庭晣疼得哭喊起来,眼泪流了满脸。

“好了,打完了,师父给你看看,别哭了。”萧岩丢了戒尺,把孩子揽进怀里,又拍又哄。

庭晣哭个不停,既是因为疼,也是因为委屈,他不过暂时去玩了会,就算师父没发现,他还是会回来把剑练完的,可是就因为这个,师父就这样重的罚他。对比起之前师父那些温柔宠爱,庭晣更是心里发酸。

“怎么还哭?”萧岩用袖子给他擦了脸上的冷汗和泪水,“这么大个人了,受不了这点疼?”

话音刚落,庭晣便推开了萧岩,扭开头不看他。萧岩看出孩子情绪不对,问:“还是觉得委屈?”

庭晣抹了泪,忍着疼把裤子穿上,并不说话。

萧岩不愿让他闹脾气,抓着他的手臂,追问:“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得告诉师父。”

庭晣收回手臂,赌气道:“没想什么,我去练剑了。”说着,转身要走,只是他实在低估了臀上的伤,脚一抬便扯着疼,太阳穴突突的,他只想哭。

萧岩无奈地叹气,上前扶着他:“师父陪着你练。”

庭晣泪眼朦胧地看着师父,心凉了半截,不就是去玩了会吗?至于这样不信任他吗?还要盯着练,他在师父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想着眼泪又掉了下来,一颗一颗,没个停歇。

此刻小孩心里已存了气,不想再听什么安慰的话,疼得呲牙咧嘴也要往外走。好在那两个动作都只要动手,脚不必动,站着即可,省了他一顿疼。

太阳落了山,但天还没全黑,庭晣拿着那截竹竿,一板一眼地练着,除了哭个不停以外,同平时也并无区别。动作虽短,四百遍却不是一时半会能练完的,练过半数,庭晣手已酸软,天也全黑了,他心中愈发委屈。借着一豆星光,他看见师父负着双手,如一棵松,直立在一旁,没有半点松口的意思。

胸口忽然一揪,庭晣疼得弯下了腰,那一刻仿佛一整个下午的委屈都涌上心头,他顺势蹲下来,崩溃地哭了。

片刻后,他被抱了起来,萧岩心疼抚着他的后背:“你到底同师父倔什么?有什么不能同师父说的?”

庭晣抽抽噎噎的,刚抹掉脸上的泪,眼睛里又淌出温热的液体,边哭边口齿不清地控诉:“为什么,打我,打我这么重?我只是,只是想玩一会而已,我每天都要练剑,和,和读书,你都不让我玩······我玩回来也会练剑的啊,你都不相信我呜呜······还要盯着我练,我好难受······”

庭晣这么一说,萧岩才反应过来,孩子每天都被他的任务塞得满满当当,常常是白天练武,晚上识字读书,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一天两天还能坚持,时间长了谁也熬不住。虽然庭晣学得快,但他总觉得庭晣起步太晚了,几乎是揠苗助长一般地让他快些学,没曾想,才没多久,他就要把孩子逼疯了。

萧岩满心悔恨:“庭晣,你先别哭,听师父说,师父从没教过徒弟,对你太着急了些,师父以后改,好不好?咱们今天不练了。”

庭晣此时脑子是懵的,根本听不进去话,一个劲地哭:“我也没有玩很久,我才,才去了一会儿······你就说我偷懒······”

“师父知道庭晣是好孩子,是师父要求太多了,不怪你。”

“你不看着我,我也会练完的,你都不相信我······”

“不是的,”这可真是误会了,萧岩忙解释,“师父是看你带着伤,又这么委屈,所以才想陪着你,要是师父不在,怎么知道我们庭晣这么难过?好了,快别哭了。”

“你打得我好疼······”

萧岩闻言,忙揉了揉孩子的小屁股,哄道:“师父打重了,咱们回去上药好不好?上了药就不疼了。”说着就把小孩往屋里抱。

庭晣一路几乎哭到断气,到了屋里,在灯下一看,萧岩才见着小孩满面通红,心一抽一抽地疼,差点也要跟着掉眼泪。萧岩找了伤药出来给孩子上药,大手一揉,又把孩子疼得直哭。看着他这模样,萧岩可是肠子都悔青了。

养孩子可真难,幸亏只收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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