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晣哭得筋疲力尽,最后连晚饭也没用,直接睡了过去。萧岩心疼坏了,连睡觉都舍不得同孩子分开,抱着他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庭晣在师父温暖的怀里醒来,看着那温和的面容,仍旧有些心酸,可是想想,好像自己也有错,心头涌上些愧疚,情绪交织,怎么想怎么别扭。
“醒了?屁股还疼不疼?”萧岩双眼睁开一线,把小孩抱得更紧了。
师父这样哄他,闹脾气也没意思,庭晣讨好地抓着师父的衣服:“有点。”
“师父再给你上点药,今天不练剑了,咱们读会儿书就歇着。”
庭晣眼眶酸胀,师父竟然把昨天的话记得这么清楚,这下可一点委屈都没有了,全是愧疚,夹着浓浓的哭腔唤了声师父。
萧岩自然知道孩子心里想什么,摸摸他的头,温声道:“师父说过的,打过便揭过,无论何事都不必放在心上,只是一件,以后你心里有事要同师父说,师父未必不答应你,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知道吗?”
庭晣闷在师父怀里点点头。
用过早饭,萧岩要听庭晣背书。话说庭晣不仅习武有天赋,识字读书也是一等一的快,早先萧岩教他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经,不过两三日,庭晣便背得滚瓜烂熟,若说有什么不能令萧岩满意的,大概是他的狗爬字,怎么也练不好,连握笔的姿势都不对。
识过些字后,萧岩便教他读诗读文,几天读完了《论语》,可一学《诗经》,庭晣就头痛不已,萧岩没办法,只好让步,随他挑书读。毕竟是十几岁的贪玩年纪,庭晣专门挑些话本来读,萧岩不许吧,偏又发现他这般识字最快,只是嘴巴里总有些不正经的东西,常常一本正经地来问**、破瓜是什么意思,待萧岩窘迫不堪,便哈哈大笑,总把人气得半死。
好比今日,萧岩抱着他,师徒俩一人读一本书,庭晣忽然开口:“师父,您看,它说,给这个人取名凤梧,是因为他父亲睡觉梦到凤凰栖在梧桐树上,那如果,他爹梦到鸡栖在芭蕉树下,那取什么名好?”
萧岩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嘴唇翕动,忽然反应过来被耍了,气得摔了书,把他按在书桌上,用巴掌“劈哩啪啦”地打了一顿屁股,疼得庭晣直叫唤:“疼!师父我错了!不要打了!屁股还没好呜!”
要不是顾着他昨日挨了一顿狠的,萧岩铁定立马用戒尺狠敲他一顿,看他还敢说这种话!
庭晣被放下来,站在一旁。若是萧岩有胡子,此刻定然连胡子都要气飞了!“伸手出来!”
庭晣见师父拿了那柄戒尺,屁股下意识一缩,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萧岩抓着他的指尖,“啪”一下狠狠抽上那单薄的手心,庭晣“嗷”一声叫出来,猛地抽回手,边抽气边甩手。
“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师父别打了。”庭晣熟练地求饶。
萧岩瞪着他,放下戒尺:“过来。”
庭晣走过去,被萧岩抱到腿上坐着。萧岩揉着他通红的手心,恐吓道:“下回再这样,打烂你这张嘴!”
“师父还有《金瓶梅》呢,净说我。”
萧岩一瞪,庭晣便忙用另一只手捂了嘴,眼睛滴溜溜地转,表示再也不说了,萧岩心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亲了亲孩子的鬓角。
晚上,萧岩抱小孩上了屋顶,师徒俩躺在屋顶上吹风数星星。萧岩指着天上一处比划了下:“这是北斗,像个酒勺,《诗经》里头怎么说来着?”
庭晣头枕在师父胸膛上,理直气壮:“我又没读《诗经》,怎么知道?”
萧岩给他一个爆栗:“不读诗还有理了?诗说,维南有箕,不可以簸扬。维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浆。只教你一次,以后记住了。”
“记不住。”庭晣不爱看星星,“师父什么时候教我这个?”他用两个手指在萧岩脸上爬过,又晃走,表示飞。
“你说轻功?”
“嗯,这样以后我再见着山鸡,就不用追得那么辛苦了。”
萧岩一巴掌拍在小孩屁股上:“还想着山鸡,屁股都好了?”
庭晣“哎哟”一声:“什么嘛,师父都许我玩了,下次再有山鸡,我就抓来烤着吃,师父给我烤。”自从拜师之后,庭晣就再没做过饭,衣食住行全由萧岩包办了。
萧岩对他向来有求必应,笑道:“好,教你轻功,也给你烤山鸡。”
“太好了!”庭晣躺太久,有些累,便坐起身,朝向山下的方向,问:“师父,上次我们从哪条路上来的啊?”
萧岩也起身坐在他旁边,道:“这山里没有路,或者说有无数条路,若不是走过上百次,是寻不着我们这的,所以上回,进了山我便把你放下来了,他们进不来。”
“那师父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萧岩沉默了会,沉声道:“不是我寻的地方,是我父亲,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他死了,我就一个人上了山,再没有下去。”
庭晣没想到会提到他的伤心事:“对不起,师父。”
萧岩揉着他的脑袋:“你有什么好对不起师父的,与你无关。”
“那师父怎么不下山呢?住在城里多好玩。”庭晣说着歪进师父怀里,掰着手指头数起那日在云水城里的好玩东西来,欢喜得不得了。
萧岩叹气一阵,道:“告诉你也无妨,反正师父没有子女,应该说整个萧氏家族,到我就绝了。师父以后大概不会再有别的弟子,等师父死了,这里的东西便都是你的。”
庭晣一惊,伸出小手捂住他的嘴,不许他说不吉利的话。
萧岩笑着拿开他的手:“江湖上有个传说,前朝萧氏为后代留下一座宝藏,要寻得它,须得靠萧氏绘制的地图。但萧氏担心此图流到他人手中,于是将此一分为二。又因为藏宝之地须在月圆之夜借助光影确定位置,所以此图名为步月。”
庭晣垂下眼睫,天真地问:“所以师父有步月咯?”
“没有人有完整的步月,那些年有人说其中一半步月被重金买走了,另一半······”
“在您这里?”庭晣几乎不敢看他。
萧岩无声地点点头。
真的有步月,庭晣脊背发冷,就要抖起来,他翻身离开萧岩的怀抱,僵硬地笑道:“怪不得师父不下山,原来是怕被偷走了步月。”
“其实那些东西埋着,无甚用处,你看你师父清心寡欲的,不至于贪恋那点财物,只是这世上的人贪欲太重,步月一出,不知会有多少腥风血雨。”
庭晣早知萧岩为人良善,虽说武功是绝顶的好,但从不见他动手。此刻听他如此说,心里竟非常高兴,忙问:“那师父,如果有人拿那些宝物去做好事,你会给吗?”
萧岩回过头,笑他人虽聪明,可还是太单纯。“你怎么能确定人家是拿去做好事呢?”
庭晣一怔,他方才燃起一丝希望,兴许可以不费力地拿到步月,在那之后他还可以唤萧岩一声师父,可是萧岩如此问,摆明了是不会轻易交出步月。他的希望,倏忽之间,便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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