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背上贴的歪歪扭扭的贴片，余光又扫见塞拉斯他们抬头往天花板看了。我也下意识地往朝那个方向望，头上却被力给牵引着——
又给忘了——头上现在戴上了一个锅似的头盔，连接着塞拉斯带来的仪器。塞拉斯解释说，这个仪器是最先进的通讯设备——可以沟通人和他们排出体外的重灵实体，目前的沟通成功率是百分之百。然后，他绘声绘色地讲起了帮人到处找冰箱形态的重灵的事，最后，他们外勤组的一个队员差点被冰箱门给夹住。
“鱼吃人，和冰箱吃人差不多，”他总结道，“连接成功后，告诉它那些人不是食物就好啦。”
“这么简单？”我吃惊地问。
“可不简单嘞，得需要点谈判技巧才行。”塞拉斯一边说，一边飞速敲着仪器上的键。
“跟重灵？怎么谈判？”一旁的玲睁大了眼睛。
“嗯，因人而异了，总之，不要激怒它，给它充足的安全感。这两点做到了，基本上——”塞拉斯用力拍了下按钮，站了起来，对我说道，“连接好了。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它的讯号吧。”
讯号么？
可我那戴着头盔的脑袋根本没闪出什么新的东西。
我摇摇头。
“闭上眼睛试试？尽量减少感官的干扰，会更容易些。”塞拉斯走过来，将头盔往下拉了拉，想要遮住我的耳朵。
头盔往下一滑，遮住了我的半张脸，不仅眼前一黑，还有些闷。我闭起了眼睛。
耳边的声音也一下子远了许多。噼里啪啦，闷闷的，又是敲击键盘的声音。
我努力在意识的海洋里寻找着……
突然，脑袋上一轻，我下意识地睁了一只眼，见是夏洛特又把头盔给拉了上去。我的脑袋一下子松快了许多。
“改进了下程序。”她淡淡地说。
“谢谢！”我感激地望着她。
“用任何你能够用得上的方式，找到它的讯号。”夏洛特说完，走开了。
周围安静了下来。
我的眼前，是那汪池水，它像是睡着了一样，毫无波澜。就像现在的时间一样。
我该从哪里寻找那家伙的讯号呢？只有我看不见的大鱼，我的“重灵”，我的……如果想着那些沉重的事，是不是，就能……毕竟，它是我心上的“重”的实体啊。
像是一下子有了解题灵感，拿起笔跃跃欲试的学生，我自信地闭上眼睛，努力从脑海中搜寻着……不管是什么，只要有一样，就能跟它对上讯号吧。
不管是什么程度的“重”，只要有一样就好。
就能够拯救大家。
“是角露！”莫里斯突然呼叫了起来。
“已经找到讯号了吗？”玲的声音。
我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流出了泪水。可是，我明明在脑海里什么都没有找到。
“没有显示。”夏洛特冷静道。
“快了。”塞拉斯激动地说。
我的思绪在脑海中走的越久，泪水就流的越多，它们滑过我的嘴角，弄得我的下巴痒痒的。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擦，不料两只手比我先到了脸颊。一边用手背抹，一边用手指擦，一边重些，一边轻些。
“喂，小鬼，万一角露也跟讯号连接有什么关系呢，之前可是……”塞拉斯大声喊道。
“没有相关研究。”夏洛特在远处冷静地截断。
“哎，”塞拉斯无奈地叹了口气，“梅特林岛的小鬼还真是没变啊。”
我的思绪在脑海中奔跑地越来越快，仿佛拐过一个又一个巷子，巷子总能够走通，永远都没有尽头。终于，我在一棵树下发现了一个匣子，直觉告诉我，那里存放着我的“重”的碎片。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那匣子，竟然没费多大力气，然而，我才往匣子里看了一眼，它就“咔嗒”一声关上了。我又不由自主地流下许多眼泪，然而，这时我才发现：脸颊上为我擦眼泪的两只手不见了。
耳边是一片寂静。
我忙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那汪平静的池水。我抵抗着头盔的力，微微偏头朝仪器的方向看，然而，半点人影都没看到。
“夏洛特，玲，莫里斯……”我唤着大家的名字，每叫一个，就停顿几秒，仿佛这样就错不过任何回应。
事实上，我根本无法错过。因为，本就没有任何回音。
他们都不见了。
大鱼竟然这么快就——
它已经从天花板挣脱了吗？得快点告诉大家才行——
我急得站起身，试图摘掉头上笨重的头盔。然而，突然间，我意识到，拯救他们的前提还是找到大鱼的讯号。现在门关着，大鱼暂时无法跑到另外的房间去。要是我贸然打开大门，反而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思索片刻，我把椅子移到了仪器边。首先，我要找到同瑞雯婆婆他们的通讯线路，告诉他们这里的情况，让他们先不要过来。其次，我要接着尝试找到大鱼的讯号。
当我凑近仪器边的屏幕时，才发现第一件事早就完成了。是仪器的自动程序，如果仪器在连接后一定时间没有操作，就会自动发出警报。警报的内容，跟我想要传达的基本一致，只不过，还额外加上了一条，大意是我还在正常状态。看来，只要跟这仪器也有连接，它就能够持续监控我的状态。不光是瑞雯婆婆那里，多洛莉丝存重会的总部也收到了警报。
那么，现在我要做的，就是专心寻找大鱼的讯号。我关掉警报窗口，一个标着各种符号和数值的面板出现在屏幕上，应该就是我的参数面板了。不过，这奇奇怪怪的符号令我一头雾水。
我移了移椅子，将这令人头大的屏幕移出视线。然后，我闭上了眼睛。像刚才一样，我的思绪在脑海里疯狂地乱窜，路边的匣子越来越多了，然而，每次打开，马上又会像上次一样，“咔哒”一声关上。
好像有什么力量在阻止着我打开它们一样。我又尝试了许多遍，渐渐泄了气。我睁开眼睛，将椅子移近仪器，纳闷地看着屏幕。
然后，我又闭上眼睛继续努力。结果还是像之前一样。
我丧气地睁开眼睛，竟瞥见屏幕上的一个数值柱在闪烁着往上升，很快，又迅速落下。
我闭上眼睛，又重复着刚才的尝试。这次，我在第一声“咔哒”声响起时，就迅速睁开了眼睛。不出我所料，刚才的数值柱还在往上升，然后，迅速落下。
几次都是如此。
那试图阻止我回想“重”的力量，会跟大鱼有关吗？
也许，那关上匣子的一瞬，我已经短暂地捕捉到了它的讯号。只要抓住那一瞬——
这样想着，我又闭上了眼睛。我的思绪继续在曲折的巷子里游走，不料，这次，远处竟然传来了脚步声。我的思绪停住了，静静聆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它比想象中短促。
脚步声终止的那刻，一个声音落了下来：“嗯？”
我恍过神，才发现那声音不是落在我的脑海里，而是落在我的耳畔。
我紧张地睁开眼睛，竟看到一个身影立在眼前。
“苏？”
不，我明明怀疑，她并不是真正的苏，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叫了这个熟悉的名字。
她望着我，还是那副茫茫然的眼神。嘴角却轻轻扯起了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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