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元祯出了奉天殿,脸上的笑意便消失了,眉眼间顿时爬满阴沉,前面领路的小太监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低着头只顾走路。
出了宫门,他火速翻身上马,这个时辰路上几乎没人,没多久便到了天牢门口。
成竹早早就候着了,这会儿赶紧迎上去,一边牵过马绳一边说道:“钱汝秉昨夜来过了,与太傅说了好些话,属下悄悄听了两句,皆是些阿谀奉承的句子。”
“他这是临时抱佛脚,太后指望不上了,便指着我们救他。”褚元祯将百官宴上的情况大致一说,又问:“人呢?”
成竹在前方引路,“钱汝秉那老家伙说——‘牢房乃污秽之地,唯恐怠慢了太傅’,这不,命人连夜收拾出一间屋子,将太傅请了过去。”
另一头,蔺宁正坐在竹席上发愣,他连夜被“请”到这儿来,第一次睡上了干爽的竹席,还喝上了狱中闻所未闻的参茶,他猜测这其中定有褚元祯在推波助澜,可又搞不清事情的原委。
正琢磨着,门口传开铁栓转动的声音,随着“吱呀”一声,有人跨了进来。
“谁?”蔺宁警惕地问道。
“我。”褚元祯的声音随即响起,“事情都结束了,我来接你回去。”
“子宁?是你?真的是你?”蔺宁脸上登时露出笑意,摸索着站起身,“褚……陛下拿到玉玺了?他肯放我出去了?”
“嗯,真的是我。”褚元祯上前一步把人扶了,才道:“你的诏赦已下,如今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这鬼地方了。”
成竹识趣,将一叠新衣搁下,默默地退了出去。
褚元祯扶着蔺宁在竹席上坐下,“现在时辰尚早,我先接你回府,待沐浴一番,洗了这身浊气,再带你去闫记吃早茶。你这身子,须得好生养起来,汤药万万不能断。”
“还喝什么汤药啊,已经全都好了。”蔺宁抽出一只手,虚虚地攀上褚元祯的眉眼,“要不是时机不对,此刻真想亲亲你,没想到我还能全须全尾地从这儿走出去,是你救了我。”
“救命之恩。”褚元祯笑起来,“要拿更多的东西来还。”
“你要什么?”蔺宁也笑,唇角微微勾起,“以身相许?”
褚元祯的胸口起伏不定,脸又红了,他抬手盖住了蔺宁的脸,“你都说时机不对了,又撺掇我做什么?”
“哪儿就是撺掇了?”蔺宁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想摸啊,给你摸,都给你。”
初生的日头透过墙上的窗照进来,即便是在狱中,四周也变得亮堂起来。褚元祯突然就忍不住了,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从在温汤别院开始,他就想将蔺宁占为已有,想在这个人的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烙印,他倏地倾身向前,压上了蔺宁的唇。
窗外似有飞鸟掠过。
蔺宁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他没料到褚元祯会这般主动,身子下意识向后仰去,觉得呼吸都要停滞了。
褚元祯像一只笨拙的小兽,用半身的重量把人压住,一手扶在蔺宁的后腰上,另一只手抵开蔺宁的五指指缝,迫使他与自己十指相扣。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叫人舒服,只想着与蔺宁贴得近些,再近些,最好是不留缝隙的才好。
蔺宁觉得唇上被人狠狠咬了一口,有个东西撬开唇齿滑了进来,搅得他险些咳出声。褚元祯像是意犹未尽,咬他的唇还不够,还要咬他的舌尖,他被激得眼角都溢出泪花来,却只能任由褚元祯横冲直撞,仿佛此刻就算天崩地裂,俩人也不会分开。
门外突然“吱呀”一声,成竹推门走了进来,正准备开口,对上眼前的这一幕,顿时没了声。
蔺宁看不清,但也意识到有人进来了,当即一把推开褚元祯,十分尴尬地背过身去。
成竹舌头打结,“碰”的一下重新关上门,贴着门缝说道:“对、对对不起殿下,但、但但是刚刚狱卒来报,说、说钱大人有要事求见。”
褚元祯呼吸微促,十分不满地皱了皱眉,“不见!”
蔺宁强装镇定,用拇指擦了擦唇角,“这时候不见,怕是说不过去。”
“有什么说不过去的,我凭什么非要见他?”褚元祯看向门外,眼神阴郁,“若你执意要我见他,那我见就是了。”
钱汝秉候在外面,他堂堂一个宗人令,又是皇亲国戚,此时却缩着头,听见召见才敢提袍进屋。
屋内的两个人已恢复成正人君子模样,钱汝秉一进屋,径直朝着蔺宁走去,“哎呦太傅,您怎的起身了?这竹席睡得可还舒坦?我叫他们多添一床被褥,也不知这帮人添了没有……”
这话虽对着蔺宁讲,却是说给褚元祯听得,褚元祯心里明镜一般,接过话茬,“钱大人的用心本宫都看到了,今日太傅出狱,这被褥也好竹席也罢都不会再用到了,不如钱大人自个儿留着,以备后用?”
钱汝秉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囚犯用过的东西让他留着,这是咒他呢!但他不敢反驳,还得陪着笑脸,“五殿下素来节俭,乃我大洺之典范。”
褚元祯不愿与他虚情假套,更看不得这老东西握着蔺宁的手,一把将蔺宁扯到自己身后,“钱大人,言归正传,你可有事?”
“啊,有事,有事。”钱汝秉缓缓吐出口气,“我知您心中定有怨恨,无论是当年害您捱了军棍,还是如今这档事……终究都是我钱某之过。有道是‘一身作事一身当’,但求殿下宽人有宽量,不要因此牵连到犬子,栾儿愚笨但本性不坏,我只求有生之年里能护他平安。”
“关于此事钱大人可放心,本宫并非小肚鸡肠之辈,今日事今日毕,此事已经完了。”褚元祯顿了顿,忽而话锋一转,“不过,就像钱大人有一颗护子之心,本宫亦有想要守护的人,若是有谁不长眼,动了不该动的人,本宫,也是会记仇的。”
钱汝秉连连点头,觉得冷汗都要将里衣浸透了。他偷偷地瞥了蔺宁一眼,却见那太傅大人竟也是绯色犹存,只这一眼,他又赶紧低下头去,唯恐目光上多有冒犯,令褚元祯真的记了“仇”。
*
与钱汝秉客套费了番功夫,出天牢时已过了卯时。成竹驾车,蔺宁上马车时没让人帮,自己摸索着钻进了车厢,褚元祯跟在后面,一声不吭地挨着人坐下。
直至马儿跑起来,褚元祯还是不说话,蔺宁碰了他的胳膊,问道:“想什么呢?”
“你方才为何拍开我的手?”褚元祯憋着一肚子气,“你双眼有疾,我扶你上车,有何不妥?”
“你那是‘扶’?”蔺宁心情好,这会儿也有兴致哄人,“你整个人都贴上来,就差将我抱起来了,管那叫‘扶’?”
“我是……怕你跌倒。”褚元祯被戳破了心思,依旧嘴硬,“你在牢里时还说着喜欢,才将你救出来,便不认账了吗?”
好一个捧着金碗要饭吃——叫苦呢。
蔺宁有些哭笑不得,“一码归一码嘛,外头人多眼杂,若叫有心之人撞见了,难免会落下话柄,届时你要如何圆场?难道真的要让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你五殿下好龙阳之好?说来说去,总是要为了你我的名声着想。”
“你……莫非不想……”褚元祯沉了脸,“你把我当暗妾?”
“什么玩意?”蔺宁一头雾水。
“暗妾,都是被秘密圈养起来的,穷其一生也求不来一个名分,便是连外室都要强压一头,只有无能之人才会养暗妾。”褚元祯捏紧了拳头,“你这般藏着掖着,难道不是把我当暗妾吗?”
“哪儿的话!”蔺宁悟了,原来所谓“暗妾”就是“情妇”,可他怎么会把褚元祯当做情妇呢?“若你是女子,我定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将你娶回来。我藏着掖着,是怕有心之人拿此事做文章,你在朝中的根基不稳,若被这等闲事影响了,成为众人的笑柄,日后要如何立足?届时莫说是我了,对宁妃娘娘和宁老爷子,你又要如何交代?”
“不是闲事,也没人敢拿这件事做文章。”褚元祯心头的气霎时消了大半,“母亲和外祖父那里你不必担心,到底是人心肉长,他们总会理解的——我要的是你的态度,所谓流言,不过是起于谋者,兴于愚者,谋者和愚者我都有法子应对,但你若退却了……”
车外“吁”地一声,马车停在了府邸正门口,成竹跳下车,挥手示意下人不要打扰。
蔺宁偏过头去,“到了呢。”
“别想逃。”褚元祯伸手勾住了他的腰带,“咱俩的事儿还没完呢,我可不是吃干抹净的泼皮,既然亲了你,总要负责的。”
蔺宁回想起牢里的一幕,脸颊阵阵发烫,“所、所以呢?”
“所以嘛——”褚元祯颇有意味地笑了笑,“你眼睛不方便,我总得顾着你。”
蔺宁一愣,腰上已经被人扶住了,褚元祯一手圈着他,另一只手掀开车帘。
车外一众家丁,各个都把双眼瞪得溜儿圆,裘千虎的一声“哎呀”还未喊出口,就被成竹捂着嘴巴拖进了屋里。
我们蔺大人这会儿还以为自己是1呢(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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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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