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嘴八舌后要做的事自然是静候这半个小时过去,快四点多钟,太阳开始趋于柔和,几个人围了一圈在甲板上玩uno。
这游戏活了太多年,肯定有它火的道理,只要玩一圈,气氛莫名其妙就能因为一些巧合的牌面燃起来,不知道在燃些什么,但燃就对了。
许侑和Max几乎是同时喊了声‘uno’,两人互看一眼,许侑在他上游,早猜出他是什么颜色,自然不会让他先走,更幸运的是,她顺手摸上来一张 2,耸耸肩扔出去,Max只能笑着摸上两张。
Seth捏着手里的一大把牌,他根本不用纠结,反正有安全牌,扔出一张,看向剩了四张牌的Ryan。
李颐修扫了眼垫子上的出牌,轻飘飘捏出来一张变色功能卡,把绿色换成了红色。
又转了三人出完牌,许侑笑着扔下最后一张红牌。
“不是吧...yoyo又第一个走了呗。”
“我还以为她是蓝的呢。”
“yoyo,你小心点儿,现在运气用完了,待会就是你和Ryan去后面烤肉。”
许侑边站起来,边用手指点了点额角,“我可没用运气。”
分出胜负要花点时间,许侑打算去里面再装点儿喝的,拿了已经空了的玻璃瓶下了榻,她听到身后又有人喊‘uno’。
她夹着冰块,兑了苹果汁和冷萃茶,递给Steven一杯,便端着玻璃瓶又出去了室外,将将走到甲板,围坐的人里最高的那个就起身了,他是第二个清牌离场的。
李颐修保持着跪坐的姿势,看到她过来,反身要接过她手中的玻璃瓶。
许侑侧握着把手,他的手掌则是牢牢托着瓶底,轻声对她说:“我拿稳了,给我就好。”
“谢谢。”
剩下五人依旧在角逐,笑得东倒西歪,李颐修帮他们加了饮料,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苹果汁兑冰茶,中和了那些甜腻,非常清爽,喝完后舌尖会余留一丝丝茶的苦涩,非常对他的胃口。
他看到许侑没再围着看战况,而是到了前方最尖端的位置上背对着他们坐着。她刚刚玩游戏时已经把帽子摘下来了,她的头发被发绳系住,仍是随着衣衫被海风吹拂着,开始步入黄昏的光线似乎包裹着她,留下一层柔光。
四望无际、波光粼粼的天海一色,只有在这样一艘遗世独立的船上才能看到,而这样的美景有一群人分享,其实就称不上孤独,倒是非常自由。
他还是向海走了过去。
背后Cici说,让他俩好好观察着海面,奇数和偶数,到底哪边是好运气。
许侑听到Cici声音,笑着回过头,恰好是李颐修看着她走过来,他反戴着棒球帽,墨镜也刚刚摘下别在领口。
Ryan其实是张棱角分明、有冲击力的脸,不笑的时候看起来会有些严肃的那类型。可认识他以来,他好像就没有不笑过,许侑忽然又想到,她只昨天才认识他,今天才互通了姓名,她连他中文名是哪两个字都还不知道。
如此短的时间,竟然有种被无限拉长的感觉,她想,也许是辽阔的自然、同样的一群人造成了这种错觉。
“在想我们会不会赢?”
他笑问着在她身旁坐下,非常正常的距离,不会造成不适,也不会因为海风、浪噪而听不见彼此的谈话。
许侑抓握着身前的围栏,把头倚靠到一个舒适的角度,因为想看到真实的海的颜色,她刚刚把墨镜摘掉了,眼睛被风吹得略微干涩,她闭上眼笑了笑:“只剩几分钟而已,还是没有船出现,我们大概是要赢了。”
她依靠在围栏上再度睁开眼时,才发觉不远的地方就是他的手,他食指原本轻敲着金属栏杆,好像也是察觉到她脸的靠近,很快就不敲了。
许侑也很快直起身子,“你——”
“你——”
在背后打牌笑闹和海风声中,两个人同时开口,声音轻巧撞在一起,又都同时收敛了。
“你先说——”
“你要说什么?”
许侑不想再出现这种情况,她看着海面笑了笑,停顿了一秒便说:“我是想问你选偶数,是随便选的吗?”
李颐修听到这问题外加上她比平时要快的语速,不免笑了笑,实话实说:“我潜意识觉得不会有船来,就写了偶数。”
许侑有疑问:“为什么不会有船来?刚刚入弯前也是有船的,虽然很少。”
李颐修觉得扣紧的帽子仍旧不保险,不想这帽子被吹走,还是摘了下来,用帽檐推了推前额的头发,半开玩笑道:“可能觉得只有我们在海上就够了?”
话一落,背后几人却爆发出一阵极大的叫声、笑声,许侑回头看了眼,是连续三人非常戏剧地连续用了道具卡,她浅淡一笑。
李颐修脱口而出时才觉得有歧义,看着许侑姣好流畅的侧脸,不想让她觉得他轻佻,收起笑意又解释道:“我是说,我们这艘船。”
许侑眼神从后方几人中收回,才又延迟着落到他脸上,轻轻说了个哦。
李颐修很难形容,他有时觉得,许侑的眼神也算不上冷漠,可就是有种像看低等生物一般的即视,可他又知道,她如果真看低等生物,不会是这种眼神。不过...好像就必须要是这种眼神,说着‘只会赢不会输’才有说服力。
许侑被海风擦着脸,敏锐察觉到身旁人笑了一下,视线没有交汇,双双落在彼此余光交集的部分。在海面上,一切都是流动,天色、水波、光线…也远不止自然事物。
沉默片刻后,许侑忽然听到他说:“总算放了一首我听过的歌了。”
许侑唇角弧度这才深了些,“梦龙。”她也很喜欢。
「I'll follow you way down wherever you may go」
「I'll follow you way down to your deepest low」
“你不觉得这歌很适合在海上听?”李颐修话毕,又觉得自己嘴巴要咬住舌头了,听起来好土、好轻浮。
许侑倒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她挺同意的,“你待会儿可以连喜欢的歌单。”
李颐修摇摇头,他听歌不太多,“这些就挺好。”
在看海和她之间,他还是忍不住选择后者,也终于忍不住开口:“许侑,刚刚上船时你问我,停车场的事...我确实...”
他观察着许侑的神色,只是他甚至还没讲完整,她脸上就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无言,似乎还有些窘迫感,程度很轻微,但…
李颐修觉得不妙的时刻又认为她这种异样很奇怪,他止住要说的话,问她:“怎么了...”
许侑咬住唇,指了指他的后方,与此同时,后面打牌的人不约而同竟然吹了声口哨,在喊他们二人的名字。
李颐修从她那异常可爱的表情中回过头,看到一艘白色游艇好似凭空出现在了海面上。
“还剩一分钟,奇数党大捷!”
“就说你俩运气用完了吧哈哈哈!”
“yoyo半夜睁开眼睛都在想为什么会有船来。”
“uno!不好意思我也要先走一步咯。”
“怎么有人搞偷袭啊!”
“我凭实力好吧!”
李颐修被这戏剧性转折惊讶得张开嘴,他想,自己从小就没有任何运气可言,这真是好运来了才对。
他回过头,看到许侑的眼睛盯着远方的船眨呀眨,他不禁笑出来,问她:“所以你选偶数,是真的脑算概率了?”
许侑轻瞥他一眼,不想回答他这问题,又补充道:“我接受的。”她才不是输不起,也不会半夜还想为什么有艘船,但...这船哪处来的啊?
李颐修看到她明显口不对心,笑意更盛,学她刚刚的样子,将脑袋搁在支起的胳膊上,探首看着船尖乘风破浪,他对着海面说:“别担心,我烤肉还可以的。”
“......”
游艇很快到达此次小游的目的地,这里的海水可以用澄澈形容,海湾处屹立的山谷、礁石铺满了碧绿色的藻类植物,岸边成群成簇的紫色花朵上空是凭风自由徜徉的海鸟,日影在这一刻倾斜得恰到好处,整个世界挂上了一层玫瑰色的滤镜。
船侧的折叠平台释放出去,cici和凯文率先骑了一辆摩托艇开始巡游。许侑原本坐在尾部甲板的躺椅上给他们拍着照,后来也下去骑了一辆小的摩托艇,许仡、Max和Seth划了辆皮划艇,龟速也要挑衅着泼水。
李颐修没带换洗衣物,不打算下去,可耐不住一群人的怂恿拉扯,亦是被快乐气氛带动着,还是骑上了凯文换下来的摩托艇。
人类用自我躯体感受自然会带来最简单、极致的快乐,到了最后,每个人身上、脸上都落了水,便就不管不顾了。不远处海岸上、山谷脊背上的木栈道上均有hiking的游客,似是朝着他们的方向招手、呼喊。
上岸时,许侑把摩托艇靠去电动平台,没有支撑力的地方难免踉跄,下意识往岸上抬头,对上视线又低头的片刻,一只精炼有力的手臂便伸到她眼前。
李颐修很绅士地握着拳,是要她搭他手腕的意思。
她看到他另外一只手很快速就把摩托艇的安全绳扣好了,他看着她说:“没问题了。”
许侑握住他的手腕,分解了一部分力,很轻松就踏上了甲板,她忽然有种他一只手就能把她举起来的错觉。
坐在室外的皮质沙发上擦着头发,看着他仍旧在略微晃动的甲板上接应着剩下的人。
他裤腿是湿的,发梢似乎仍滴着水,却看不出这人半分狼狈,因为他姿态始终挺拔,T恤被打湿的部分紧贴着他的身体,勾勒出流畅有力的肌肉轮廓。
许侑在他转身的时刻移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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