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取暖做饭全靠一个烧火灶,陈规和林锐骞也不能吃白食,于是帮着奶奶做饭。
“你见过这个没?”陈规指着手推风箱问林锐骞,他也是小时候回爷爷奶奶老家见到过。
林锐骞仔细端详后,疑问:“这是……音响?”
陈规:“……”
“算了吧,你去帮奶奶切菜。”陈规蹲在地上,承担起烧地锅的任务。
其实乍一接触这个还挺有乐趣,就像是野外堆起柴火烧烤那样,陈规低头看着锅底下熊熊燃烧的火焰,浑身被烤得暖呼呼。
饭菜做好后,李奶奶在地上支起一个矮脚饭桌,板凳不够,就打发李翠翠带着弟弟去床上吃。
往床上匆匆一瞥后,让人心里五味杂陈。
全家唯一一张土炕脏乱破旧,被褥皱巴巴,还露出炕沿的水泥,各种季节的衣服、书包、露出几条棉絮的被子杂乱地混在一块。
很难让人想象,每天要怎么在这阴暗潮湿的地方睡觉。
陈规和林锐骞那么大个子,围在窄小的矮脚桌边,坐在小板凳上稍显局促。
“翠翠的爸爸妈妈多久回来一次?”吃饭时,他们闲聊起来。
李奶奶哼哧地说:“他们就过年能回来一趟啊?留两个小祸害待家里,累死我老太婆。”
“那你们平时怎么跟他们联系?”陈规细心发现,这家是村里条件较差的,家里没有一部电话或手机。
“翠翠和涛涛想他们了,就去后面那户借电话。哪能老借人家的啊,一个月打次电话就不错了。”
吃完这顿饭,陈规对这里留守孩子们的现状有了更全面了解。这里的孩子,除了知识的贫瘠,还需要心理上的关心和呵护。
他们告别李奶奶准备走时,一直躲在屋里的翠翠小跑出来,站在他们前面,仰起脑袋,伸出来的小手心里,躺着两块亮晶晶的黄色冰糖。
“嘿,留着自己吃吧。”林锐骞摸了下小姑娘的脑袋,小姑娘却很坚持,小手一直往他们面前塞,还努力地踮着脚。
陈规内心涌起阵感动,但也只有感动了。因为他俩悲催地发现,翠翠手里的糖不知道从哪儿抠出来的,亮晶晶的黄色冰糖上沾满了尘土。
他看了眼林锐骞,两人目光对视,相信对方心里是同样的想法。
可是他们不吃,或者表现出任何一点嫌弃,都会伤害小孩子脆弱敏感的心灵。
狠狠心,陈规抬起手,试图拿起手心里的一块糖。谁知林锐骞迅速地抓起两颗糖,不容分说塞进陈规嘴里。
“你看,陈老师吃了,行了我们也该走了!”
陈规心里一万个草泥马,舌头下意识往外推这两颗糖,却被林锐骞手心牢牢捂住嘴,他只舔到了林锐骞的掌心,舌尖甜蜜的味道越来越浓。
一直到快走回学校,陈规还在生林锐骞的气。
林锐骞则一脸放空状的跟在后面,时不时皱着眉头,抬起那只手掌心,手指握了握。
为什么刚刚感觉怪怪的?林锐骞也说不清当时是什么感觉,陈规的舌尖舔到时,他一阵头皮发麻。
应该很正常吧,换谁被舔肯定也会这样的。
……
回去以后,大家看见陈规受伤的痕迹,十分震惊,“家访不顺利吗?该不是被人打的吧!”
“是啊,”陈规指着身旁人控告,“不过是被他打的。”
大家都给陈规出气,装样子围着林锐骞,这里给他一拳那里给他一拳,嘴里还嘟囔着“你这人怎么还家暴呢!”
“都滚蛋。”林锐骞原本笑着和大家说话,但这时一直默默旁观的宋琪瑶突然脸色变了,捂着腹部,林锐骞立马走过去。
陈规和他隔着几人距离,却依旧能看见林锐骞围着左右,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陈规想起那天,林锐骞还说他像只狗似的围着孙慧,明明林锐骞更像只狗整天围着宋琪瑶转。
就是不知道宋琪瑶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身体不舒服。
在晚上时,陈规知道了答案。
昨天夜里下了很大的雪,大家站在院子里,不一会儿就冻得全身发麻,脸像被牛皮纸刮了好几遍。
准备回屋暖和时,一辆隆隆作响的车驶进来,慢吞吞停在大家面前。男老师从驾驶座下来后,面对大家不明就里表情,无奈地笑了笑,走到另一边副驾驶,打开车门,“下来吧我的祖宗。”
李方洵脸色惨白、手脚抖成帕金森,从车上滚了下来。
毫不夸张,真的是滚下来的,李方洵跪在雪地上,失魂似的念叨:“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大家还在因为这莫名其妙的一幕感到震惊时,林远几乎是下意识反应,跑过去把人给提溜起来,“你嫌地上不够冷?赶紧起来!”
李方洵睁着魂魄出窍的空洞眼神,顺着林远的力气起来,整个人八爪鱼似的扒在林远身上。
大男生的体格不小,林远即便比李方洵要高大不少,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往后倒,李方洵干脆装死,也不控制力气,就这样任由自己和林远趴在雪地上。
林远卧槽一声,怎么推也推不开身上仅仅粘着的人。
实在是如果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会让校长和其他老师们误会,大家才上去把两人扒拉开,分别提着李方洵的两条胳膊才让他站稳了。
“你怎么回事?”看林远脸都绿了,林锐骞对李方洵提出了批评。
李方洵委屈又愤怒,“我今天差点就没命了!”
“没那么夸张。”男老师虽然这么解释,但从掩饰的神情中还是看出了端倪,“昨天下大雪,路太滑,那边的山路不好走,就是差点翻了车而已。”
“……”
差点翻了车……而已?!
大家看着李方洵的眼神充满了同情,林远都不生气了,而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这里物资匮乏,学校采购需要开车一个多小时,去县城里购买食品和生活用品。来支教的老师轮流排班,每周跟着男老师去县城。
第一周是李方洵,谁知就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回忆。
林远一脸严肃,始终沉默着,驾着李方洵的胳膊往宿舍走。
李方洵稍微回了些力气,所以才有精力喋喋不休地对陈规絮叨,“一定不要下雪天开车过山路,切记切记,兄弟的忠告……”
陈规也是惜命之人,无比认真地点头,牢牢记在心里。
可能是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大,李方洵躺了半个多小时才缓过来。期间林远坐在床边,用手心试探他额头和脖子内侧的温度,放心下来又轻拍他脸颊,“起来吃点儿饭。”
李方洵趴在床上,腿脚伸开像小猫一样,赖在床上撒娇,“我不吃,已经吓饱了。”
林远:“……”
平常这俩人就是冤家,整天打闹,或者说李方洵单方面打闹,难得林远不再要求严厉,今天比较纵容他。
林锐骞受不了这副父慈子孝的画面,一毛巾甩他俩脸上,“让你们膈应死了,还嘲笑我跟陈规呢,你俩更像搞基的。”
“我就算搞基也不跟他。”李方洵声音执着,点完火后就滚进被窝,用被子蒙住脑袋。
林远今天真没心情跟他闹,只是拍拍被子里凹出来的脑袋形状,“听见了没有,先吃点饭。”
“你就算拽着我的腿拖到厨房,我也不会吃一口的!”李方洵傲娇地说。
林远气急败坏,“还拽着你去,美得你!爱吃不吃,晚上别饿。”
林远起身走了,李方洵急忙探出脑袋,头发乱糟糟的,“你去哪儿啊!”
“好好休息别作妖,”林远站在门口叮嘱他,“薛雪那边还有一大摊子要收拾呢。”
李方洵睡着了,陈规怕打扰他,跟林锐骞出了宿舍。
现在天太冷了,连院子里的水管也冻住了,有时候他们只能通过那口水井挑水用。
陈规费半天劲提上桶水,刚烧开,准备往脸盆里倒,林锐骞顺手就给提溜走了,“宋琪瑶经期不舒服,水给我用啊。”
陈规还没反应过来,看着林锐骞已经走出门的残影,气得咬紧了牙,“他妈的……”
“可不是嘛,重色轻友不是……”一旁等着沾光用热水的李方洵,也气呼呼地附和。
实在懒得再去弄热水,他俩只能凑合着用冷水洗漱完,把东西一股脑放进脸盆里,端着盆哆哆嗦嗦地跑回宿舍。
陈规穿着夏天的凉拖,脚丫冰凉,扭头看见李方洵穿着暖和的棉拖鞋,还挺惊讶。考虑得这么周到,还真不像是李方洵的作风。
回到宿舍,林远床上空无一人,连书包都没放回来过。
“林学长还没回来?”陈规坐在床边,收拾着东西问。
李方洵往林远床铺看了眼,“他这个人就是责任心太强,累死他算了!”
林远花了好几个小时,仍然没能说服薛雪要走的念头。
“我就要走!这辈子我都不会来这种地方了!”薛雪下定决心,“就算不要实习证明我也走!”
林远彻底放弃劝她的念头,平息下恼火情绪。
“行。”林远说,“首先我向你道歉,在来之前没有让你做好心理准备,也没有让你清楚了解这里的情况,这是我的错。”
“我刚刚劝你不要走,并不是为了多留个人在这里帮忙。只是因为我们是一个学校,我们学校是省内最好的师范学校。”
“不能让他们评价我们,是没有责任心、不配成为老师的人。”
“我知道这里条件很艰苦,但还是希望你留下来。我会和校长协调,你以后不用单独教课,有任何需要都会尽量满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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