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甩了甩酸痛的手，从报告的海洋里抬起头，把完成的这堆文件收好挪到一旁。
“终于全部做完了……”我正要长舒一口气，却见后面的一叠未完成的文书没了遮挡，就这么出现在了我的视线范围内，刺激着我的神经。
“不是吧，还有——”我喃喃自语，“…居然漏了一叠。”
但现在我无论如何都不想拿起笔了，只是双眼无神（失去高光）地趴在了桌子上。
‘不想工作……再工作一秒就要死掉了——唯独过劳死这种死法坚决不要！’
“决定了，我要摸鱼！”我把手伸进抽屉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了《完全手册》，“…就从‘在上班时间溜号去自杀’开始吧！”
毕竟自杀于我而言，有时候甚至是比烟酒更好的放松方式。
且系统个人界面的技能栏里“自杀未遂”的详情明摆着写着“只要不抱着必死的决心自杀就一定不会死”，这让我更加肆无忌惮地沉溺于寻求濒临死亡的甜蜜。
……
“《完全**》真是本名著啊。”我走在横滨的街道上，一面兴致勃勃地翻阅着手里红皮的**。
‘药物篇已经试过了，结果两次都以超级不舒服的洗胃告终……’我随意地想着，‘接下来试哪个好呢？’
然而——
“…阿叶？”
分外耳熟的声音传来，我脚步一顿，从手册中抬起视线——
一个许久未见的人影站在我面前，明明是略带疑惑的语气，注视着我的雾蓝色眼眸却波澜不惊，如同他周身平静而淡然的气场。
是织田作。
.
织田作注视着叶藏，对方仍然是同第一次见面时差不多的西装三件套打扮，可他身上那种在黑暗中浸染出来的阴郁气质却明显比之前重了。
他一眼就意识到了对方目前的处境，但因为没有太多干涉的立场，织田作并未对此做出任何评判。
“又见面了。"
他只是同往常一样抬起手，就这么自然的、平淡地同叶藏打了招呼。
叶藏看见他，似乎有点惊讶，但很快就给出了愉快的回应。
然而，如果说之前叶藏的活力声音还有着与他这个年纪相符的、真实的少年气，那么现在倒像是黑时的太宰治一般，有很大故作生机的成分了。
织田作在叶藏快活的语气和刻意上扬的尾音中，注意到了他眼角倾泻出来的那点疲惫感。
‘他出来是想要放松的。’
织田作的视线从叶藏的眼尾下移到他手里红皮书的封面上。
他心里清楚——可能和太宰一样，叶藏也把自杀当做日常的放松方式，不是真的想要追求一个结果，只是为了在濒死的空白中寻求片刻的喘息。
“…是工作太辛苦了吗？”织田作问道。
“也不算……”叶藏下意识想要轻巧地带过这个话题，可当他对上对方那双隐含关切的雾蓝色眼眸后，到了嘴边的话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只是偶尔会感到倦怠。”
“但是没关系的，等习惯了新的工作强度就好啦。”叶藏随即迅速反应过来，用了毫不在乎的轻快口吻道。
‘可又不太像是因为工作……’织田作把对方同自己记忆里的安吾对比了一下。
倒像是有某种无形的责任沉重地压在他身上，或者是负担着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尽管已经快完成，但又因为还没彻底看见结局，所以绷着心头的那一根弦不敢放松。
于是织田作只是平静地道：“…太累的话……要来我这里坐坐吗？就当是休息一下。”
‘我被看透了。’
这一刻叶藏忽然意识到，无论是他脸上故作轻松的假面，还是他那些看似滑稽实则战战兢兢的讨好，都统统被织田作看透了。
可不知为何，他罕见地没有感到不安，而只是晕乎乎地回答道：
“噢、噢……好。”
在他看来这种相遇的缘分简直是世界施舍的好意，于是他完全无法拒绝织田作。
现在能和对方成为这种能够随意地说上两句话的关系就已经足矣让他受宠若惊，只能竭力抑制自己贪得无厌想要接近对方的心情，以让未来离别时可以少一点悲哀的不舍。
‘——但是稍微任性一次…似乎也无所谓？’
‘反正…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叶藏被对方周身那种镇定的氛围感染了，像个木偶人似的迷迷糊糊地随着织田作回了他位于海滨旁边的房子，直到差点同手同脚踏进玄关才清醒了一点。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织田作进到对方的家里，机械地脱下脚上系着绑带的皮鞋，又把风衣外套挂到门口，像是被人唐突带回家的流浪猫，一脸预料状况外的窘迫。
眼前的建筑大概就是织田作理想中的住所——宽敞明亮的临海公寓。虽说是有些老旧的二手房，但是空间大且清爽，被洗得干干净净的帘子卷在窗户两侧，阳光大方地透过玻璃洒进来，照亮了屋内整洁的陈设。
叶藏心里感慨着，不知为何又有点闷闷的难受，但他只是掩饰般地飞快转移了思绪，装作若无其事的好奇模样左右看了看。
“这个点，孩子们还在学校呢。”织田作似乎是看出了叶藏心里的疑问，语气平淡而温和。
叶藏听出了对方话里的那点满足和幸福，内心也渐渐沉静下来，嘴角情不自禁染上了一丝微笑。
‘真好啊。’他想。
.
“…反正也快中午了，不如就留下来吃饭吧？”织田作看向客厅里穿着衬衫西裤正襟危坐的叶藏。
“会不会太麻烦了？”叶藏原本还有些害羞，但当他对上那双温和的雾蓝色眼眸后，又自暴自弃似的答应了。
这回他是发自内心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于是叶藏站起身来：“那…你要做什么？我来给你打下手吧…”
“没事，不用的。”织田作从冰箱里拿出需要的食材，“只是普通的咖喱饭而已。”
“噢噢…”叶藏不好意思地应着，又乖巧地坐回去了。
他看着织田作从挂钩上取下一条米黄色的围裙，围裙中央印有某个调味料品牌的logo，大抵是购物送的。
织田作一边系围裙一边问阿叶：“你吃辣的还是不辣的？”
叶藏眼神飘忽，犹豫道：“辣的……”
织田作正要应下，但几年的宰科生物饲养经验给了他某种莫名的直觉，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
“吃不了辣的话，不用陪我吃辣咖喱，不麻烦的。”
“嗯。”叶藏被戳中了心思似的，脸颊上顿时飞上两朵淡淡的、绯红的轻云。
“所以还是不辣的？”织田作温和道，语气里带着点了然的笑意。
“…好。”叶藏心虚地低下头，缩着脖子不看他。
等织田作进了厨房，叶藏才悄悄抬起头——
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织田作在料理台前有条不紊地处理食材的侧影，橘黄的灯光投在对方的身上，仿佛空气中都涌动着某种平淡而又温暖的氛围。
或许是这氛围太令人安心，叶藏看着看着就不自禁地放松下来，最后竟然慢慢地睡着了。
等织田作中途放下手里的柄勺出来，看到的就是小动物似的蜷缩着睡着了的叶藏，于是默默地放轻了自己的动作。
.
叶藏是被关门声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似乎看到了两个穿着相似沙色风衣的背影，但还未完全散去的困意促使他没有去细想，只是轻轻动了动就又闭上了眼。
朦胧间只听到两个耳熟的声音在小声交谈：
“…所以你就这样把人带回来了？不愧是织田作啊。”似乎是某人闷笑的声音，过了一会那人又道：
“不过，居然就这样毫无身为mafia的警惕之心地睡着了，看来是真的累了啊…”
叶藏越听越觉得这声音熟悉，并且让他条件反射似的产生了一丝紧张感。
“你问阿叶？他最近大概是在忙着讨好森先生和那个黑漆漆的小矮人吧……”
对方语气里那十分有既视感的、微妙的恶意终于让叶藏猛然反应了过来——
“哟，醒了？”太宰治饶有兴致地凑上前，笑眯眯地盯着叶藏道。
可怜的阿叶一睁眼就看到面前那张放大版的太宰治的脸，吓得浑身一激灵。
于是太宰治满意地看到了叶藏受到惊吓后瞪大的眼，以及孱弱的小鹿般惶恐的神情。
可他偏偏还要装作一副一无所觉地样子故意去逗对方：
“怎么了，阿叶？”
“你……”叶藏小声地说，“你靠的太近了。”
这姿态简直连微弱的反抗都算不上，但介于织田作还在场，太宰治不好意思把人逗太过，便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
“这么累的话，就把工作推给中也君好啦。”太宰治直起身来，传授经验似的为叶藏“抗议森先生剥削”提出建议，“或者在去顶层的时候用画把爱丽丝吓哭，还可以趁机把森先生的的办公室搅得一团糟……”
“森先生给你安排的工作不少吧？他恐怕是好久没遇到过这么称手的…下属了。”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太宰治冷哼一声。
“即使暂时离不开港.黑，也不能让他这样压榨啊。”太宰治盯着叶藏说，“不要那么听话，阿叶。”
他大抵是希望叶藏骄傲点的，也不用到多么任性的程度，但至少——
‘不喜欢的就要拒绝。’
叶藏只是愣愣地盯着他仿若泛着流光的鸢色瞳孔，良久才传来蚊讷般的应答声: "…….嗯。”
而在另一边的餐桌旁，织田作把盘子里盛着的、热腾腾的米饭浇上咖喱汁，又把木鱼花跟竹英鱼熬制出的白味增汤放在格纹桌布上，才停下了动作去看身后的两位——
他没听见太宰和叶藏在说什么，只是感觉两人对话快要结束了，便给太宰倒了杯新的麦茶，又气定神闲地对叶藏说：
“来吧，可以吃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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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番外：某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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