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区一间单独的屋子，简单朴素。陈理静坐在窗前的书桌后，桌面上叠落着数十本医学相关的书，大多数与传染病有关。
他戴着银色边框眼镜，仔细阅读做笔记，房间里只剩下纸与纸的摩擦声。
突然，窗户的玻璃被石头砸到，声音惊动了他，他站起身往外看，只见院外树下江离抱臂望着自己的方向。
陈理没有打开窗，只是笑着挥舞着手臂，向他表示自己状态还不错。
江离隔着窗户若隐若现看到陈理的身影，活蹦乱跳的样子让他内心稍安。
两人一番手语交流后，江离转身离开了。原本想来问问齐叔的状况，眼下看来更要紧的事情出现了。
回去的路上，江离碰到正背着背篓的卓颜。
“姐？你去哪了，我早上回来见你没在。”
“啊，我在河边看到有折耳根，就去摘了一些。”卓颜听到江离的声音，回身确认是他后回应道。
“折耳根？是不是鱼腥草？”江离疑惑地问道。
“对，是一个东西。”
江离突然想起小时候吃的咳嗽药好像就叫鱼腥草什么的，他从兜里掏出手机一搜索「清热解毒，有抗菌、抗病毒、解热、抗炎、镇咳、抗肿瘤、抗辐射、抗过敏、提高机体免疫力等多种药理作用。」
他眼前一亮：“这东西怎么吃？”
“凉拌。”
回到小院的两个人，手脚麻利地将带泥的鱼腥草清洗干净。
“选嫩的，这种老的就不要了。”卓颜提醒他。
江离点头，然后将鱼腥草处理好后，切成一寸的小段。
卓颜在厨房里调制小料，将青椒、小米辣切成小段，从冰箱里拿出之前冻的香菜碎扔到碗里。加入切好的蒜末、盐、生抽、白糖、陈醋、芝麻油，最后淋上辣椒油搅拌均匀。
看着很有食欲的凉拌菜，江离忍不住夹起一筷子。
“呕——”
下一秒江离吐在了垃圾桶里。
“怎么了！”卓颜被吓了一跳，关心地问道。
“好腥，好像在吃生鱼鳞。”
看着江离泪眼汪汪的样子，卓颜眼睛弯弯笑弯了腰。
到了晚饭时间，陈理的房门被敲响。
“陈医生，饭给你这了。”隔着门板瓮声瓮气地声音传来。
“好的，谢谢。”陈理回应着。
把手头最后一页书看完后，他起身打开房门，从门外拎起饭盒。
显眼的蓝色饭盒上面贴了张字条：「折耳根，清热解毒记得把它吃完！江离」
陈理挑眉，把贴纸拿下来，贴在刚和上书的封面上。
打开饭盒，红白绿相间，看起来很有食欲。他夹起一筷子，信任地放进嘴里，咀嚼的那一刻，脸色一变，嘴巴静止了两秒，再下一秒他出现在垃圾桶前面：“呕——”
连带饭盒的折耳根立刻被他扔进了垃圾桶里。
「江小离！你是不是想谋害我，这破玩意儿跟吃了一口生鱼鳞有什么区别！！！」
「你是不是让我早死早超生！」
几条消息叮叮的出现在江离的微信里，此时他脸上满是幸灾乐祸，但手里打出但字却是「作为医生难道不知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吗？」
「滚蛋！」
从文字感受到活力满满的陈理，江离此刻觉得他应该没被感染，不然怎么会这么有精力。
就这样两三天，山上的树叶干枯落了满地，立冬降临了。
炎热的天气好像受到节气影响，突然开始降温，人们喜极而泣，觉得老天终于放过了他们。
山下的隔离区已经有人离开了，是最开始发病的男人。
“江离，齐叔的情况不太好，可能熬不过了。”
视频对面的陈理此时嘴唇发白，看起来很是虚弱的样子。
“你感染了？”看着他这幅惨淡模样，江离眉头紧皱。
“是啊，没放过我。”陈理强撑起笑容，甚至还调皮地拨弄了下头发。
“总院那边还没有治疗方案吗？什么都没有吗？”急切的话从江离口中传出。
静止片刻。
“没有。这次是新型病毒，研究的速度还赶不上它变异的速度。”
他第一次在陈理脸上看到无能为力的暗淡神情。
“陈理，你得回京市。”江离严肃地说。
陈理刚准备说什么被江离继续打断：“必须回去！不然，我立刻给阿姨打电话。”
“别别别，她老人家经不起这刺激。”陈理连忙说道。
“完了，陈大司令肯定要嘲笑我，之前还跟他大放厥词要立功，打脸打脸。”
“以后有的是机会为国争光，不差这一次。”
最后陈理妥协在江离的强硬下，当天下午有直升机飞到村子旷野处。
巨大的轰鸣声引得众人好奇，江离站在小院平台处，看着下方停驻在空地上的直升机，隐约看到有人挥舞着手臂。
站在山坡上，江离回忆着与齐叔相处的景象，他帮忙讲价，帮他和各种工人周旋。帮自己上梁祈福，给自己送各种各样的蔬菜，把自己当成自家人一样照顾着。
随后，陈理惨白的小脸出现在脑海里，明明自己虚的不行还努力地安慰自己。
江离转身望向山顶，凝视着，叹息着，纠结着不知过了多久。
最终，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山顶走去，逐渐像是想通了什么，挺直身板快步向前。
半路，天上突然落下雨滴，滴在江离的额头上，他疑惑地抬头看着天，又几滴落在眼睛上。
“下雨了？”
噼里啪啦雨声突然变多，他开始加快脚步往上走。
对暴雨有阴影的江离，此刻抑制住内心的恐惧。
但好像雨水想要阻止他前行一样，越下越大，越下越急，顷刻之间瓢泼大雨。
大雨模糊着自己的视线，眼睛很难睁开，只能凭着感觉慢慢地挪动着脚步，而今天的路程好像格外漫长。
终于走上最后一层台阶后，来到道观门前的屋檐下。
江离手刚抬起来，门就从里面打开。
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此刻冷漠地看着自己。江离心里没由来地咯噔一下，但还是把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
“楚玄，他们的因果我承，行吗？”
“不行。”
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楚玄的眼神冷漠笃定。
“你没资格替他们承担。”
楚玄的话压死江离身上最后一根稻草，他好像真的没办法救他们，一种负罪感油然而生，无能为力。
昏暗的天空下，一道闪电在远方闪烁，随之而来的是雷声在耳边炸响。光影映照在江离脸上，惨白惨白眼神涣散。
浑身的雨水此刻仿佛重力加持，小腿无力颤抖，下一秒就要瘫坐在地上时，一只强有力的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跟我进来。”热气飘散在江离额头，游散的灵魂好似回归到躯体。
屋内微弱的灯光在，两人面面相觑。
江离手里捧着冒着热气的玻璃杯，手指被热水烫得有些发红，头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额头向下流淌。
“陈理被感染了。”
一句话楚玄就知道为什么江离会做出刚才的决定。
“我想让他活着。”
“哪怕你死？”楚玄身体放松靠在椅背上，双臂抱于胸前。
“哪怕我死。”他看着江离眼神没有任何波动，毫不犹豫地说出这句话，好像早早做好了准备。
最近发生的一切，突破了他的心里防线，那些之前裹挟他的情绪再次涌了出来。他只是烂命一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如果能救活陈理和山下的人也算是他人生最大的意义了。
楚玄内心突然升起一种烦躁，他想要将它压下去，但是却做不到。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讲话，各自沉思着。
“你……”江离率先打破了平静。
楚玄抬眼望向他，看着江离望着他的眼睛里有些复杂。
“你救了我，需要承受什么？”
“你影响不了什么，所以因果很弱。”看着江离放松下来的表情后，他接着说：“但你那个朋友不一样，他可以改变的事情很多。”
“没关系，你也说了我影响不了什么，所以我的命并不值钱，而他很值。”在得知自己并没有让别人承受不好的事情后，江离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缓和下来。
他放开已经变温的水杯，状态也回到之前无所顾忌，随性的样子。
“是吗？”出乎意料的反问句。
江离放在桌子上的手指蜷缩起来，慢慢从桌子上拿下来，握紧了手掌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楚玄？”他微弱的声音里满是祈求。
“看着我。”楚玄弥命令式的语气让江离下意识跟随他的指令。
江离望向他如墨如渊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那双眼睛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有些害怕地向后退去。
楚玄伸手拦住江离后退的动势，眉眼微垂。
炙热的手掌紧贴着他的后背，彷佛穿透衣服、皮肤、骨头直入跳动的心。
江离慌乱抬眼没有焦距地乱看一通。
募然，一股温热袭上嘴唇。
轻轻地如羽毛般稍碰即离，甚至还来不及感受，甚至以为是幻觉。
江离琥珀般瞳孔震动，微微垂目像是要确认一般。
随后眼底漾出放纵的情绪，双手紧握着对方手臂，心脏极速跳动的声音清晰的传到对方耳朵里。
他猛地拉近楚玄的身体，用力吻了上去。
楚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意外的神色。
从小心翼翼到忘情，从激烈到宣泄。
楚玄不知何时越进了他厚厚的城墙，是偷偷的，还是他默许。
他只知之后的日子里，城墙内不止他一人。
江离沉浸在从未感受到的丰沛情感之中，眼角不知何时流出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楚玄身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