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间接杀死了那么多的人……你的“幸福”使石井风的计划成功，你的不作为，你身为旁观者的冷漠的态度，至始至终，都让我啊……”
“觉得恶心。”
恶心……
恶心？
对啊，对啊……
我知道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从一开始，我会一直旁观至此——
为什么我见到了那么多人的绝望与痛苦却依旧没有崩溃，还依然可以用高高在上的态度去记得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因为这就是“神”啊。”
与自己的眼前，林晴冠松开了手，他牵起镜灵那满手鲜红的指尖，像是跳舞一样踮起脚尖，邀请对方一同转了个圈：
“因为这就是神明，这就是任何人都不可能见到的，更为高维的存在，一直以来都置身事外的神明啊……”
面对镜灵不置可否的态度，林晴冠的视线又移向了仙灵手上的碧色油灯，发出一声轻笑：
“哈，不管是想要记下那些的苦难的我，还是可以操控记忆与灵魂能力的你，都永远，永远没有办法做到的啊……”
“不过啊，这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让我们看看客人先生的故事……那个没有名字的人。”
“毕竟现在的“镜灵”先生，透支着自己的生命，创造着不属于自己的奇迹，每每说出来的话，空洞又无聊……”
已经没有了体温的少年嘴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连声音都因为不知名的情绪而开始发颤：
“你真的觉得，经历了千万年岁月的神明大人，创造了无数奇迹的神明大人，改变了宇宙规则的神明大人——”
“祂真的可能，会为了死去蝼蚁的生命而哭泣吗？”
“有人曾经告诉我，一份信仰的力量是无比强大的，去相信一个奇迹，相信不可能创造出的事物，是可以带来无限的，令神明根植固定于世界上的“力量”，这是神迹，这是……神迹。”
与此同时，无名之人的声音从被混沌色彩填满茧中满溢而出，像是蛛丝一样，编织出漆黑的网。
下一秒，镜灵听到了哭声，来自生命刚刚诞生时所发出的没有意义的泣音，与一句句带有纯粹信仰的“神迹”相融，最后像只苍白的巨大蝴蝶，从这小小的“心脏”中飞出。
“安魂忏夜之主，殷颜镇所信奉的神明，祂可以为这个小地方带来丰收与喜悦，他手中燃烧着青绿火焰的油灯会将黑暗烧尽，他所歌唱着的每一词每一句都可以令亡者安眠，使灵魂彻底闭上眼睛。”
白色的蝴蝶扇动着自己的翅膀，承载着万千话语的磷粉一片片脱落，仿佛下起了一场信仰的雪。
无名之人踩踏着这些没有意义的记忆，他抬起头，瞳孔里映出的，只剩下那无色的苍穹：
“我儿时的记忆不知为何，没有像其他的同龄人一样，从脑海逐渐褪色，最后彻底消失，我记得邻居家总是散发着香火与符纸的浓重味道，我记得早已故去的妈妈的家庭喜欢给房子漆上碧玉一样的色彩。”
“我记得安魂忏夜之主喜欢铜钱串成的剑，于是每家每户都会有着这样的装饰；我记得父亲是个外面来的普通人，会在我牙牙学语的时候去庙里，想要祈求一个吉祥的名字；我记得……”
“我记得自己被不喜欢“野种”的外公外婆用嫌恶的目光看着，因为我的诞生险些夺走了他们女儿的生命，和很多人一样。”
无名之人这样说着，高大的建筑拔地而起，记忆的碎雪被染上了无数颜色，他闭上眼睛，口中哼唱着，那一段段没有意义的破碎曲调。
明明是一样的场景，明明属于同一段记忆，但那个替代了“林晴冠”的、名为“单善”的少年却已经不知去向。
“你想干什么？”
镜灵看着那巨大的蝴蝶，看着那无尽的细雪，看着在色彩中舞蹈的少年，最还是将这句无奈的话从心里掏出。
而伴随于仙灵身侧的林晴冠，此时已经没有了温度，脸上只剩下了没有血色的苍白，与空洞且没有意义的笑容：
“很简单啊，我只是想看一场电影，写一遍读后感，就像以前上学时写的作业一样。”
“还是说，你其实并不在意呢？”
少年轻声的耳语不时抓挠着仙灵的心脏，他那逐渐冰冷枯瘦的指节深深抓住那抹耀眼的血色，未修过的指甲嵌入手臂，最后留下青紫色的抓痕：
“你其实并不在意……那个从黄泉诞生的，被黄泉腐朽的造物？”
“那个名叫“单善”的……不属于任何人的生命？还是说你从不在意，你只觉得，他玷污了那个“无瑕”的神？”
林晴冠这样说着，最后又发出几声带着嘲讽意味的笑：
“多可笑啊，多可笑啊……”
“这样的你，真的以为自己是仙灵吗？”
“这样的你……这样以鲜血与锈蚀凝聚而成的生命，这样充斥着各种情感，甚至以为可以用这份“希望”创造奇迹的“镜灵”……真的可以被称为“仙灵”么？”
对此，类人生物先生不再言语，他偏过头，看向那个踩踏着记忆磷粉向前走去的无名少年，没有再回答林晴冠的问题。
明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他还是将没有意义的念话给说了出来：
“现在，他是谁？”
“是啊，是啊，他是谁呢？”
林晴冠闭上眼睛，也不再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继续对着镜灵穷追不舍：
“一个名字很重要，不是吗？毕竟如果看到了太多的苦难，见到了太多的诅咒，连“自己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都不知道了，那不就会给自己造成更大的困扰吗？”
话音未落，没有名字的少年突然停下了脚步，两人也终于可以看清那人的模样，那是曾经名为“侯灯”，也是在曾几何时，自称为“方殷”的男孩。
而他的身体在那抹如同墙漆一样惨白的幕布下倒退，倒退，不停地往下退去，从本该意气风发的少年，变得已经不足半人高——
而到了最后，那只白色的蝴蝶将他藏匿于翅膀之下，接着又极致地收缩，炸出一朵彩色的花：
“我的母亲啊，听别人说，是镇上本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对女红之类的东西极为上手。”
“虽然也有很多传言，说她是个丫鬟身，公主命的赔钱玩意，说她是个被“爱情”欺骗，被父母束缚的金丝雀，没有任何的自由，也从未见到屋外的阳光……当然，这仅仅只是个比喻。”
周遭的被蝴蝶的缤纷血液染上了些许名为“美丽”的色彩，而在一旁的林晴冠，他没有理会无名少年的话语。
“小少爷”只是用自己满布伤痕的手，拉过镜灵纤细修长的小臂，与他一同走进了少年记忆之中的，走进了那充斥苦痛与酒水冲鼻味道的“殷颜镇”。
而无名之人并没有因为这样的爆炸而彻底消失，他那生长着无数枝芽的灵魂成为了一颗无比巨大的桑树。
风抚过叶片，取下一抹碧色的薄片，在他落在地面时，在他发出第一声生命的啼哭后，再一次变成了那没有名字的少年。
对于不速之客的到来，他不由得感到欣喜，又于两人的面前轻巧地跳起，脚步优雅到仿佛一只灵活的飞鸟：
“我的故事啊，很简单很简单，用三言两语的篇幅便可以尽数概括，我记忆中的母亲是个温柔的人，不大会做饭，但是喜欢在午后阳光正好的时候，拉着我在床上去学所谓的刺绣的技巧。”
“虽然我是个男孩子啦，但是这样的美丽的事物，真的很难让人拒绝，不是么？”
然而，异变来的就是这样突然，每当眼前的少年迈出一个脚步，他的身体就会生长出一根根类似于“象牙”的白色尖刺——
“很美的造物，但不管再怎么美丽，他的不确定性与危险性，也足以改变这个小镇一辈子的生活。”
对此，林晴冠这样评价着，脚尖于逐渐形成的黄沙上划出一小步，像是跳着一曲向彼此靠近的探戈，将彼此融为一体：
“真可惜啊，这样美丽的，会将一个生命彻底毁灭的造物，将一个建全灵魂的命运更改，最后成为别人敛财的工具……”
“这种东西啊，就像在灯光下飞舞的毒蛾，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会再一次，造成一场战争。”
面对如此直白的话语，少年不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露出淡然的笑容：
“这是神明降下的恩赐，这也是神明刻入很多人心中的，代表着罪恶的诅咒。”
“有的时候，记忆力不好也不算什么坏事，你会忘记儿时的痛苦，会忘记过往的伤痕，会在自己都从未察觉到的时候，重新去拥抱喜悦……”
“小少爷”没有回应对方，他只是想要抓住镜灵那瘦小而温暖的身体，即便自己的胸口已经开始渗出了冰冷的腥红的血液：
“但是，记住了不好的事情，这会成为“你”心里永远的伤口。”
“所以啊，忘记了……切割下自己的一部分，去换来短暂的幸福，很完美的交易，很完美的——”
“符合人性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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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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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5?无名?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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