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店里接了一笔大单子，恰好那天中午鹿晚和祝晚棠都不在，是鹿奶奶亲自在店里接待的客人。
比起周围其他店铺，扎纸店平时要显得清冷一些，但因为店铺的特殊性，还是保留了一定的客源。
再者说，常镇这一片，甚至是整个县城，也就还剩下鹿奶奶开的这一家扎纸店，丧葬一条龙倒是有许多家，但终究还是不太一样。
这样的大单子并不常见，祝晚棠听奶奶说，来下单的是个年轻人。
现在这年头，哪怕是鹿奶奶这古老的扎纸店都在门口贴上了二维码付款的图，可这年轻人偏偏坚持要给现金。
按照正常流程，店里会先收一部分定金，剩下一部分钱等交货当天补上，可这个年轻人却等不及，直接给了全额，还说会在九月份最后一天来取货。
“那小姑娘年龄不大，大概跟小晚差不多吧。”鹿奶奶回忆着，她眼睛不好使，看不清楚那个姑娘的长相。
换一个店做生意，要是有这么一个老人在卖东西，付钱全凭良心，但这种店不大一样，来店里买扎纸的定然都抱着敬畏之心，几乎不会碰见逃款这种事。
何况，鹿奶奶干了一辈子这门手艺，年轻的时候还碰见过来求的，她也帮扶过，十里八乡都知道鹿奶奶开的是一家老店。
“不过，听口音，那小姑娘应该不是咱们这儿的人。”鹿奶奶回忆着，叮嘱道：“小晚，最近店里就不接大单了。”
她交代着，现在有鹿晚在店里帮衬，老人更能静下心来，店里平时卖元宝、小东西这种活鹿晚和祝晚棠都会，不至于完全停了店。
其实这单子要是放在前些年鹿奶奶眼睛还好一些的时候，并不算难，但随着她年龄越大，一些细致的活不方便再干，再加上县城里用这些的人家越来越少，有来定单子的也因为价格原因不会定制太繁复的。
原本，鹿奶奶是想推掉这单子的，她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可那个年轻人坚持，还说过去她家里人也在这里订过，她才接了下来。
扎纸店还有二楼，这里原本是县衙老城区，建筑还保持着过去的模样，鹿奶奶过去就跟收养她的师父住在这里，居民楼的房子是后来买的。
现在二楼成了仓库，堆放着店里需要的用品，鹿奶奶在二楼扎纸。
她这一开始忙活，一楼就剩下鹿晚一个人在这看店。
鹿晚的生活作息最近好了些，比起刚来时要十点才起床来店里，提前到了八点半到九点，还算处于一个健康的作息中。
这个暑假，以往只有祖孙两人进出的轧纸店多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跟老县城小镇的气质很不符合，她总是在早上迈着缓慢的步子来到扎纸店，休闲到似乎根本不用工作一样。
不过的确也是，鹿晚甚至可以算一半这个老店铺的主人。
晚上的时候，就会变成三个人结伴离开店铺。
时间久了，注意到鹿晚的人也越来越多，她的长相气质太过出众，自然也招惹了一些人的视线。
“美女，加个好友呗。”
这是祝晚棠刚提着饭来到店门口听到的第一句话，店门少见地打开着，一辆花里胡哨的摩托车不合规矩停在店门外。
这片区域没商业街人流大的地方管辖严格，若是换一下，这样停车大概早被城管拉走了。
祝晚棠在门口停下，往日这些人可不会随便停在她家店门口，刚跨进去，就看到有两个发色分明、穿着夸张，一看就是混社会的堵在鹿晚身前。
鹿晚今天穿了新网购的吊带，头发随意披着，她靠着柜桌，身后是纸人样品。
对于面前两个突然来骚扰她的人，鹿晚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她饶有兴趣笑着，唇角勾起的弧度跟身后那个惟妙惟肖的纸人恰好一样。
此刻分明是夏日正午，屋里甚至没开空调，这两个男人却突然打了个冷颤，觉得背后发凉。
鹿晚微微偏头，温柔道：“可以啊。”
在这两个男人露出喜色时，伸手指后面，那是一排纸扎手机，认真道：“我的手机就在桌上放着。”
男人顺着她指的方向去找，却看到了一排纸扎手机。
“就在中间，红色那个。”
有些被吓到的两人回头，目光扫了一圈店里精致的纸扎，最后落在鹿晚精致好看的面容上，咽口水。
“美女，别开玩笑了。”红毛男勉强笑道：“我们是真心想跟你认识一下。”
鹿晚了然点头，善解人意：“我知道。”
“没关系。”她再次指向后边，笑着说：“我妹妹给我拿过来了。”
闻言，原本就有些心惊的两人扭头，猛地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对方手里正好拿着刚刚的纸扎手机。
祝晚棠往前递了递，面上没什么表情，问他们：“要这个吗？”
“八十四。”
她声音很平淡，没什么过大的起伏。
“不，不了。”
红毛男拉着已经说不出话的同伴，飞也似的往外跑了出去。
鹿晚看着落荒而逃的两人，笑着看向站在面前的祝晚棠。
“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她拿过祝晚棠手里红色的纸扎手机，重新摆好。
摇头说着：“来都来了，也不知道消费一下再走。”
祝晚棠把放在桌上的保温桶拿过来，慢慢打开，“豆角炒肉，你前段时间不是想吃吗？”
“你都说了是前段时间。”鹿晚有些不满，帮祝晚棠回忆说，“昨天，就在这，你不是答应我今天要吃好的吗？”
“嗯。”祝晚棠点头，准备上楼去找还在工作的奶奶下来，“没骗你。”
“我以为你会给我准备三荤一素。”
祝晚棠看着不算大的保温桶，按照鹿晚想要的，她大概要重新买一个。
“你都说了是以为。”少年人冷漠回绝。
楼梯在斜角，祝晚棠站在这里回头，目光穿过鹿晚恰好能看见慌张跑出店里骑车就跑的两人。
门依旧未关上，传来受到惊吓两人的声音。
“许哥，你看到没，那个妹妹跟她长得一样！”
“别说晦气话，快走快走！”
祝晚棠问：“他们来找你的。”
这是肯定的语气，鹿晚没否认，笑着关了门，“显而易见。”
“在外面听了多久？”
“从要联系方式开始。”祝晚棠在心里算了下时间，说：“大概两分钟。”
鹿晚叹气，手指绕着落在身前的发卷了一圈，苦恼道：“没办法，我魅力太大了。”
祝晚棠站在楼梯角，看着鹿晚，“我不建议你现在谈恋爱。”
她一本正经，“他们很早就不上学了。”
“没有工作。”
“整天骑车到处逛，还总是闯红灯。”祝晚棠认真回忆着，“我以前放学路过网吧，见他们总是载着不同的女生去上网。”
“祝祝。”鹿晚笑起来，“你是不是总是观察人家。”
“连别人总是换女朋友都知道。”
“学校到家里，还有平时来店里这条路，都挨着网吧，正好能碰到。”祝晚棠认真解释，没听懂鹿晚的言外之意。
鹿晚明白祝晚棠这是没理解她的意思，叹道：“祝祝，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祝晚棠偏头，疑惑看向鹿晚。
这样的祝晚棠让鹿晚无奈，少年的她还有些一根筋，因为根本没考虑过喜欢，她甚至不会去想这件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可能。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她第一段恋爱才会变得那样难忘。
看着这样的自己，她时常会去回忆过去那段刻意藏起的第一次心动。
可当她已经二十八岁，经历了很多，又处在最是让人意乱情迷的圈子后，再想起这段刻意选择遗忘的过去，发现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她想，当初那份不解和走不出来都是必然的，只是单单望进此刻年少自己的眼睛中，她就明白了一切。
处在这个阶段的祝晚棠，她不可能回绝那样真挚追着自己的人，更会轻易沦陷。
或许，她该拦住要发生这一切。
“别总像个小大人一样。”鹿晚摊手，“我现在二十八岁，独自在外闯荡了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二十岁以后我没谈过恋爱。”她难得跟少年的自己讲起未来，“圈里圈外追我的人很多，知道我为什么不同意吗？”
祝晚棠没想过鹿晚会突然跟她说这些，顺着对方的意思猜测：“受伤太深？”
“不要和你学校的人乱学”鹿晚笑得直不起腰，“乱七八糟的。”
她想到上学时的趣事，高中生正好到叛逆爱幻想的时期，总爱跟大人反着来，各种电视剧小说浸染的情况下，分个手就要说受到了情伤，跟朋友倾诉爱得死去活来这种。
祝晚棠尴尬，想到那天中午在楼道吹着风跟朋友诉苦的女生，分明不是她干出来的事，却还是觉得羞耻。
“好。”
见她乖乖答应，鹿晚原本被突如其来两人打扰的心情好了些。
“还算听话。”她为祝晚棠解惑，“原因当然是，全世界我最在意我自己。”
祝晚棠：（想方设法阻止鹿晚跟搭讪人交流）他们不好。
鹿晚：是没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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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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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搭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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