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的风吹着鹿晚的话围绕在少年人的耳边，一直没有散去。
教室里还是很热，吊扇运转着，数学老师在黑板上随手画下线条，正是因为这条线，难解的题才寻到了答案。
“同桌，同桌！”祝晚棠回过神，转头看向正在用胳膊肘提醒她的新同桌，白向舟。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第二次周考后她们年级重新分了班，祝晚棠果然如鹿晚所说的来到了十五班，进门的那一刻，白向舟就在三排中间，笑着向她打招呼。
祝晚棠原本还想坐在靠窗的位置，可有男同学早她一步，又想到鹿晚的话，还是走向了三排中间。
由此，她和白向舟又成为了同桌。
白向舟见祝晚棠注意到提醒，瞥了眼讲台上的老师，凑近她，用手遮住唇，小声道：“老师说三分钟后找同学上去写过程，我看你在走神。”
“谢谢。”
祝晚棠抬眼，看向黑板上数学老师已经给出的提醒，拿笔在草稿纸上验算起来。
“不用，互帮互助嘛！”白向舟不好意思挠头，看祝晚棠低头认真算题，退开了些，也开始心不在焉在纸上算起来。
祝晚棠很快算出了答案，无意间看到白向舟算错了的步骤，点了点她的桌子。
“这里，算错了。”
白向舟猛地被打断思绪，回过神就发现同桌把自己算的过程推了过来，看了一遍后发现了问题所在。
她有些不好意思，“这里啊。”
祝晚棠看白向舟这样，以为她没看懂，“要我给你讲吗？”
“可以吗！”白向舟眨眼，笑道：“那你讲。”
“咳咳！”
她们的讲题计划被打断，老师很幸运地没有抽到祝晚棠，但白向舟没能幸免。
这题有点难，就算老师给了提示，台上三位同学还是有两位算不出来，而唯一写对的，竟然是刚刚还想让同桌给讲题的白向舟。
祝晚棠见她信步下来，有些惊讶，“你会了？”
白向舟笑着：“还是要感谢你，我是刚刚看了你的过程才学会的。”
说完，她意识到什么，又道：“讲一遍可以加深记忆嘛，更容易理解。”
祝晚棠点头，白向舟见她没意识到自己多此一举的解释刚松了口气。
又听到祝晚棠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白向舟愣住，下意识点头，“你说。”
祝晚棠把视线移开数学题上，窗外的麻雀在枝头叫着，她道：“长大是怎样的？”
高中老师讲题似乎都有一种魔力，夏天热的人打盹，冬天冷的人想睡，就像此刻。
班里许多同学处在一种摇摇欲坠的状态里。
粉笔敲击黑板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祝晚棠垂眸，等着白向舟的回答。
少年人总爱挂着一张笑脸，活力四射，她就像一个太阳，阴霾没法靠近她。
“我啊。”白向舟畅想着未来，“要我说，长大就是高中毕业。”
“高中毕业？”祝晚棠看着课本上密密麻麻的题，没能理解白向舟的话。
“没错！”白向舟靠着后桌，举例道：“高中毕业我们肯定都满十八岁了，可以出去旅游，去兼职，去喝酒唱歌自由恋爱，去做任何喜欢的事情，支配属于我们自己的人生，这不就是长大嘛。”
“十八岁就成年了。”祝晚棠低声念道，来年四月她就成年了。
但她的成年，没有脱离高中。
白向舟：“高考成绩就是我们送给自己最好的成年礼。”
她眼里满是光，说道：“我超佩服同桌你的，学习好又认真，以后肯定能去一个很好的学校。”
“我……没什么的，你也很厉害。”祝晚棠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一般啦，其实我一直有个目标。”白向舟看着祝晚棠，“想有一天成绩能跟排在最前面位置的同桌并肩！”
祝晚棠点头：“你可以的。”
当着别人面说出这话的白向舟有些不好意思，忙扯回原话题，“总之，我觉得长大最重要的就是要对得起自己，高中毕业，好好读完大学，迎接未来的自己！”
“不要让未来的自己后悔嘛！”
鹿晚会后悔吗？
还没有成年的祝晚棠在这节数学课又一次走了神。
她遇见了未来的祝晚棠，那个人住在她家里，就在隔壁房间，她们朝夕相处，是最了解彼此的存在。
在她眼里看来，二十八岁的祝晚棠很好，虽然出乎意料，不是她能想到的未来，可她没法不承认，现在的她觉得长大后的祝晚棠更有魅力。
看到这样子的未来，十七的祝晚棠不会觉得不妥。
二十八岁的祝晚棠呢？
也许鹿晚在心里设想过不一样的自己，遵循原有轨迹的自己。
她想，鹿晚大概是后悔过的。
放学要回家的路上，祝晚棠看到了正准备打烊的花店。
天慢慢变短，花店前亮着暖黄色的光，正好打在还未来得及收起的花束上。
鬼使神差地，祝晚棠停了脚步。
这条路，自她升入高中后经过了将近七百次。
这是她第一次注意到路上的花店。
老板是一个好看的年轻女人，刚把修剪好搬进屋里的花放好，就看了挡在门前的高中学生。
看清祝晚棠的长相，她笑道：“是好看的学生妹妹啊，你想要买花吗？”
祝晚棠有些局促，她很少主动跟人交流，这种店铺更是第一次进来，什么都不了解。
“别紧张。”老板很温柔，主动介绍道：“我姓卫，你可以叫我卫姐姐。”
“你好，我姓祝。”
祝晚棠学着她介绍，其实她更希望此刻面前的老板是一个年纪大些的花匠，比起年轻女人，她更擅长跟差了辈分的人交流。
“祝。”卫闻烟夸道：“很美的姓氏。”
“谢谢。”祝晚棠鼓足勇气，说：“我想要买花。”
“我知道。”卫闻烟侧身，“我开的是花店。”
在祝晚棠红了脸不敢看她时，她及时收了话，问：“想要什么花呢？”
祝晚棠看了看，摇头，“我不大了解。”
卫闻烟被祝晚棠的诚实惹笑，“以前没买过花吗？”
“没有。”祝晚棠摇头，她以前甚至都不会去注意花店。
“那有没有收到过花？”
祝晚棠又是摇头。
卫闻烟诧异：“你这么好看，没有人追过你吗？”
“啊？”祝晚棠红了脸，急忙摇头，“没，我没有。”
卫闻烟又被祝晚棠的反应惹笑，“好了，我跟你开玩笑，高中生还是不要早恋的好哦！”
她眨了眨眼，提醒：“特别是你这么乖的性格。”
“卫姐姐，我想要给一个人买花。”祝晚棠定了定心神。
她还是有些没底气，少年人不擅长交流，哪怕眼前这个姐姐有趣温和，她依旧很紧张。
“买给很重要的人吗？”
鹿晚对她来说算不算很重要呢？
祝晚棠思索着，奶奶对她来说无疑是最重要的，鹿晚呢？
十一年后的自己。
祝晚棠点了点头，“重要。”
“她很重要。”
她在努力思索着要给鹿晚想一个身份，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只道：“可以说是我的……姐姐。”
“姐姐。”卫闻烟轻笑，“我明白了。”
她从花架上取了一支纯白色的花，拿到祝晚棠面前，“或许，这个适合你。”
祝晚棠接过，“这是什么花？”
她并不认识。
“白山茶。”卫闻烟解释：“夏季过后山茶会陆续开花，一般开在冬季，不过因地制宜，九月初开花也不是不行。”
“山茶花败时，整朵花瓣都会落下，极端又刚烈，凄美而决绝。”
“所以她又名断头花，花语代表着，你怎敢轻视我的爱。”
“你怎敢轻视我的爱。”祝晚棠摇头：“可是，这样的花，如果是送给自己呢？”
“爱从来不单指爱情，花也不是只能送给情人。”卫闻烟包好了这一支花，重新递给祝晚棠，笑道：“哪怕是送给自己，她也是极好的。”
“你想啊，爱人先爱己，你又怎么能轻视自己呢？”
与其一点点凋零，不如选择一个更加凄美而惨烈的方式离去。
鹿晚接过花的时候很诧异，她这辈子收过的花太多了，各种各样的花都有过，其中最多的无疑是玫瑰。
这是第一次，有人只送她一支花，还是白色的山茶。
“怎么想到给我买花了？”鹿晚偏倒在沙发上，手里攥着收到的花，满脸笑意。
祝晚棠：“放学路上，花店门口的灯亮着，很好看。”
“不对劲。”鹿晚摇头，“我可不记得这个年纪的自己会注意路上的花店。”
被盯得不自在，少年人撇开视线，“下午数学课，我走神了。”
“嗯？”鹿晚没弄懂，“这有什么关系。”
“我在想你那天的话，你长大了，我还没长大。”祝晚棠抿唇，“我，我很喜欢二十八属于鹿晚的未来。”
“你呢，你是不是有时会后悔？”
鹿晚拿着手里的白山茶挡住一只眼睛，看向祝晚棠，弯起的眉眼，启唇道：“你怎敢轻视我的爱。”
“祝祝，你送我这朵花。”她连声音都染了这样的笑意，“不合适，却恰好配我。”
祝祝不是偶然经过的花店，只是她在想着鹿晚，恰好看到了花，就想买给她。
突然想到，这其实是一个很慢的文，真正看清心意任重而道远，还有一些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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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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