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晚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几点了，天很凉，窗帘拉开了一道缝隙，有光亮顺着缝隙照进屋里。
她这一觉睡得并不算好，头依旧晕晕沉沉的，喉咙更是疼得厉害，就像有刀片在割着肉一样。
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中午十一点，通讯录躺着两个人发来的消息。
鹿晚先点开了祝晚棠的聊天界面。
少年人叮嘱她起来别忘了吃药，门没锁，奶奶今天不去店里。
另外一条消息是卫闻烟发过来的，大概在一个小时前，问她要不要一块打游戏。
鹿晚没回祝晚棠，告诉卫闻烟她今天生病了，刚起，下午有空了再约。
床边柜子上还放着一杯水，是早上祝晚棠准备的，少年人虽然平时话少了些，却难得的心细。
鹿晚无奈笑了下，要是换成现在的她，大概率是没有这么心细的。
她一年要生病好几次，换季的时候基本没避免过，这次回来还好了点，一直撑到现在，也可能是她回来后作息好了些，没有连轴转的工作，连饮食都健康了。
往日生病的时候，她总强撑着工作到处飞，助理要是不提醒，她甚至都会忘了吃药，工作没那么忙的时候就完全倒下，床都不愿意下。
房门虚掩着，奶奶大概进来看过她，怕吵醒自己这才没关上门。
客厅里隐隐约约有电视机的声音，开得不大。
鹿晚道：“奶奶？”
一夜过去，她声音完全嘶哑了。
想到奶奶年纪大了，见没回声，鹿晚走了过去。
“起来了。”鹿奶奶暂停了电视。
鹿晚点头，“麻烦奶奶了。”
鹿奶奶站起来，笑呵呵道：“都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饿了吧，我上午做了手工面，很薄那种，去给你煮。”
鹿晚站着没动，看着奶奶在厨房里忙活，大概是因为生病，她眼睛有些难受，视线模糊起来。
鹿晚赶紧转身仰头，把欲要流出来的泪压回去，躲进了厕所里。
镜子里的鹿晚头发有些乱，眼眶很红，凌乱的美，又是摸不到的破碎和模糊。
她拧开水龙头，没管这水是冰凉的，试图用水将因为生病而变得混沌的思绪冲醒。
昨天晚上，她在最后抓住了祝晚棠，那个少年时的自己，一遍遍请求确定，她期望少年的她不要在这个冬天生病。
鹿晚觉得她真是烧傻了脑袋，她怎么能够要求少年的自己不生病呢。
就像她昨天没有预兆地病倒一样，根本控制不住。
可是……
祝晚棠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道：“你答应我了。”
没错，少年的祝晚棠答应了鹿晚，她不会在这个冬天生病。
一个听起来全是不确定性的承诺。
经历过未来的成年人知道答案，二十八岁的祝晚棠不该相信，她没有理由相信。
这是已定的未来，她都走过一遍了。
她都走过一遍了，按在水池上的手用力，镜子里好看的女人眼神变得坚定了些，正是因为她已经走过一遍，才不想要再次发生，才想要试图改变。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答案呢？
鹿晚终于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
她一直都在纠结着，来到这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她该不该这样选择，去改变既定的未来。
鹿晚是怕的，改变就意味着未知，未知能够放大一个人的恐惧。
二十八的鹿晚，她失去过很多东西，重要的，不重要的，甚至连赌一次的勇气都没有。
她不敢有，她在害怕。
从回到过去那一天开始，她一直都在害怕。
可现实是，从踏出这个地方开始，鹿晚就一直在赌，几乎拼尽了一切才站到了今天的位置上。
她早就一无所有了，一无所有才有面对未知的勇气。
可越是和少年时的祝晚棠相处，越是处在这个温暖平静到让她不想离开的家里，她反而越不敢坚定下来。
鹿晚猛地发现，她要赌的是祝晚棠的未来，少年的祝晚棠，那个不常笑，随便一两句话就会红了脸，不善言辞的祝晚棠。
倘若这一步走错了呢，一步错，步步都错。
她害怕把祝晚棠推入深渊的人会是自己，怕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鹿晚就像拿着平衡杆走到钢丝中间的表演者，往前一步难行，后退无路，只能在极小的幅度下左右摇摆着，试图以此维持暂时的平衡。
她做出选择，后果却要一个全然不知情的少年人承担，哪怕这人是过去的自己，她也不敢轻易决定。
就算停在这里，最坏的结果便是祝晚棠走上跟她一样的路，一条她走过的路，没那么好走，结果却没有差到哪里。
可奶奶呢？
奶奶的离去很突然，几乎没有征兆。
就在她那场高烧痊愈之后，那天的天气很好，积雪融化，本该是再美好不过的一天。
鹿晚闭眼，她还烧着，脸上的冰水渐渐感觉不到了。
她不敢去赌上祝晚棠的未来，可万一那条路是好的呢？
鹿晚透露给祝晚棠的答案一点点在变多，无法否认，二十八的她是一个懦弱又自私的大人。
她没办法做出决定，就把这个选择一点点抛出，摆在少年人的面前，试图让对方替自己选择那个答案。
那个她们一定都会选择的答案。
鹿晚知道祝晚棠的选择，她知道一定是这个选择，却懦弱到不敢亲自去选。
“呵！”她冷笑着，假装镜子里的女人是长大了的祝晚棠，她在嘲笑着回到过去的鹿晚。
“小晚。”老人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慈祥温和，“面马上熟了，别忘了出来吃饭。”
“奶奶，我马上过来。”鹿晚应道。
快速洗漱完，鹿晚收拾好去厨房，锅里的面正好煮熟，见奶奶正准备给她盛饭，鹿晚道：“奶奶，我来吧。”
鹿奶奶把碗递给她，叮嘱：“给你煮了蛋，别忘了。”
“好。”鹿晚哑着声，盛好了两碗饭，荷包蛋一人一个，“您先去做，我端过去就行。”
鹿晚依次把两碗面端到餐桌上，和老人相对而坐。
面片很薄，入口即化。
顾及了鹿晚生病的原因，汤很清淡，这面是奶奶手工做的，鹿晚沉默着，上一次吃奶奶亲手做的面已经过去很久了，是她生病那次。
“怎么样？”鹿奶奶声音很温和，要融化进她心里，“味道会不会淡了。”
鹿晚摇头，“没有，很好吃。”
她有些庆幸自己因为生病哑了声，没暴露出语气里的不稳。
“喜欢就好。”鹿奶奶笑着。
鹿晚这时候想到了祝晚棠，道：“等晚上祝祝回来还吃这个吧，她肯定也喜欢。”
“好。”老人没意见，“我下午再做一点，晚上一起吃。”
“下午我跟您一起弄。”鹿晚自荐。
鹿奶奶摇头，无奈道：“生病了还忙什么，我来就行了，吃了药就去床上休息，多躺一会儿。”
生病了就去休息，多躺一会儿。
鹿晚心里很暖，这句话她很久都没听过了，她无奈，“就一点小活，不碍事的。”
老人不赞同鹿晚的话，说她这是仗着年轻，等年纪大了，万一落了病根，就知道难受了。
鹿晚拗不过奶奶，吃了药陪奶奶看了会儿电视，就被催促着赶回了屋里。
她睡了会儿，下午起来的时候还早，没事干，卫闻烟没回消息，鹿晚自己上线打了一局游戏，战绩惨淡，队友就跟有病一样。
鹿晚索性退了游戏，漫无目的刷手机。
过去因为职业原因，哪怕她不关注娱乐热搜，各种消息热事八卦也能传进耳朵里，时间久了，渐渐也养成了关注的习惯。
猝不及防来到这，鹿晚也没改了这个习惯，不过比起以往，她看的次数相对少了些。
干干净净的账号，她的主页没发过任何东西，粉丝更是没有，关注倒是有几个，都是现在圈子里讨论度不低的艺人，是她认识的。
不过现在这些人还不认得她，这就要另当别论。
今天热搜排在第一的是一个电影定档的消息，名导改编的大ip，题材是先前国内没拍过的无限流双女主题材，一次很大胆的尝试。
这部电影引来的流量很大，演员自身名气不错，演技在线，在这部电影播出以后更是大火。
鹿晚在回到这的那个晚会上还碰到了两个女主，两人挽着手腕，她们因为这部电影认识，甚至走到了一起。
嗅到苗头的资本锁定了这个题材，但后来因为题材限制原因没有接上来的影片，一直搁置到前两年，她换了经纪人以后才听了些消息。
上映时间在年初，各大电影争抢的一个时间点。
这时候，大概就只有知晓未来的鹿晚一个人知道这部电影会引爆怎样的讨论。
少年的祝晚棠不知道，她甚至不会去关注这些消息。
刷了会儿热点消息，卫闻烟姗姗来迟回了她消息，说是刚刚来了一对情侣，挑挑选选半天才做决定，她这会儿才得空。
两人一块上线打游戏，祝晚棠过周末这天放学时间在下午，到家的时候鹿晚还在打游戏，鹿奶奶刚做好了晚上要吃的面，刚从厨房出来。
“回来了。”鹿奶奶笑着，欲要接过祝晚棠手里的书包。
“嗯。”少年人没给，把包放在了门口的桌上。
她扫了眼屋里，没看见鹿晚。
奶奶道：“小晚在屋里呢，中午吃了药，我让她多睡会儿。”
鹿晚：（生气）怎么我还在生病！
祝晚棠：我身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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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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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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