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晚棠又是一惊，饶是如何也没想到白向舟还能给她当老师。
“她怎么教的？”
鹿晚换了个姿势缩在沙发上，玩着自己的手指，“我那时候不去学校了，她就请假，或是过周末的时候过来，把一周的学习笔记都给我看，让我写卷子。”
说到这，鹿晚笑了一下，无奈道：“那个时候，她比我都上心我的成绩。”
“可你没有参加那一年的高考。”祝晚棠看着鹿晚，心里麻麻的，有些难过。
她不敢想那个时候的鹿晚该有多痛苦。
奶奶突然离开，这个小县城只留她一个人，哪怕周围都是熟悉的邻居，她也是最孤单那个。
鹿晚放弃了高考，放弃了学业。
为什么呢？
祝晚棠猛地想到这些，她不得不去想，如果是她，奶奶去世固然打击很大，却不至于让她消沉到放弃学业。
似乎，鹿晚所经历的，要比她能够想到的还要多。
放弃学业，一度站在楼顶想要跳下去，祝晚棠几乎无法想象那时的鹿晚处在什么样的心境中。
“你、奶奶去世后还发生了什么？”祝晚棠忍不住问。
鹿晚没抬头，“问这个做什么？”
祝晚棠一直看着鹿晚的动作，察觉到对方僵了一下，她咬唇，说道：“鹿晚，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放弃了高考，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要站在天台上跳下去的想法，想知道白向舟和你的故事，也想知道后来那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少年人说了很长一段话，她从来没有表达过关于想要的这么多想法。
从小到大，祝晚棠都是内敛的，是将什么话都留在心里的。
她很小就没了妈妈，爸爸又不回来，她是一个跟着奶奶长大的小孩，这样的孩子，本就不能像其他小孩一样轻易说出想要，说出喜欢，表达爱。
鹿晚怔住，似乎也没想到祝晚棠会猛地说出这样一大段话。
要知道，少年时期的她可从来不会表达。
笨拙别扭到了极致。
鹿晚对上祝晚棠的视线，少年人红了脸，一脸认真看着她。
祝晚棠将手背在身后，紧紧攥着，说出这样的话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她怕，如果不这样看着鹿晚，她会想找个角落藏起来。
鹿晚心中轻叹，笑着对祝晚棠道：“你知道这些做什么，以后，这些你都不会经历。”
祝晚棠猛地攥紧手，呼吸一窒。
少年人没有预兆上前，一手抓住鹿晚肩膀，和她面对面，她似是咬着牙，一字一顿：“鹿晚，无论我会不会经历，上一个祝晚棠经历过了，我想知道。”
“作为祝晚棠，我想知道。”
她想知道鹿晚的少年时期，想知道鹿晚的过去，那也是她本来该走的路。
“你长大了，可你不能总把我当小孩，你不是我的姐姐，我也不是你的妹妹，鹿晚，我是你的过去。”祝晚棠深吸一口气，“你可以试着回忆一下少年时期的自己吗？”
“一下就好，那时候的我们，不会说这句话。”
鹿晚被迫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和少年人对视，那双眼睛，她曾经在镜子中见过无数次，此刻，她第一次意识到了一件事。
祝晚棠是少年时的鹿晚，她们从来就不是简单的两个个体，透过这双眼睛，她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她在向长大祝晚棠呐喊。
这和鹿晚所想不一样，她想要的是改变，从一开始改变奶奶的轨迹，到后来想要改变祝晚棠的轨迹。
在她们相处的时间里，鹿晚渐渐忽略了祝晚棠是她过去这件事。
或许她没有忽略，只是把自己放在了过来人的位置上，她高高俯视着少年的祝晚棠，试图将属于她的轨迹拨正。
在她的设想里，奶奶不应该因为意外突然离去，祝晚棠会在高中时期像所有学生一样上学下课高考，最终拿到一个好的成绩，离开这个小县城。
她不会辍学，不会一度站在天台思考人为什么要活着，也不会离开这里到完全陌生的领域，摸爬滚打，然后站在聚光灯下保持微笑。
她不会觉得似乎只有这样，她的生命才是有价值的，因为在被人瞩目着，所以还不想离开这个世界。
在她想要改变这些的时候，从来就不在意现在的鹿晚会怎样，或许会因为她的选择消失，变成永远不会经历这些的祝晚棠。
“可是祝祝，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鹿晚苦笑，“旧事重提，又有什么意义呢？”
“没什么意义，如果一定要有的话，是我想知道。”祝晚棠没松开人，仍旧执着。
少年人的手劲很大，鹿晚道：“祝祝，你弄疼我了。”
“先松手，我告诉你。”年长者在这场对峙中选择了妥协。
“抱歉。”祝晚棠卸了力，红着脸把手收了回来，她没注意到自己用了这样大的力气，有些无措。
鹿晚见人红着脸低头，低笑着道：“怎么，逼问没觉得不好意思，现在害羞了？”
“我不是……”祝晚棠快速抬眼看了下鹿晚。
鹿晚揉了揉肩膀，“不是什么？”
祝晚棠把不是逼问这话咽了回去，挪开了些。
鹿晚好笑，有些弄不懂少年人的行为，明明刚才还厉害得很，现在倒像是自己受了欺负一样。
“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跟你讲。”鹿晚白了祝晚棠一眼，在对方急切的神色下开口。
祝晚棠提醒：“先说奶奶离开后你为什么不想上学了。”
鹿晚斜了少年人一眼，后者立马闭嘴。
“奶奶的离开对我打击很大，寒假结束后第一次月考，我的成绩退了很多，那一学期，白向舟和我还是同桌，我们关系没有发生质变，成绩慢慢升了回来。”见少年人听得认真，鹿晚叹了声，“快放假时，祝和回来了。”
祝晚棠一顿，没料到这个名字会出现。
祝和是她爸的名字，那个她妈去世没多久就跑了的爸，居然高二下学期又回来了。
“他要卖掉扎纸店的老房子，那段时间，我们天天吵架，后来他去学校闹了两次，直到班主任交代了门卫，这才没再进去过。”鹿晚垂眸，又将手指勾缠在一块。
“他因为房子的事在家里待了一暑假，后来一把火烧了店里所有纸扎，强行把房子卖了。”
那时候的祝晚棠才刚成年，她还是一个高中生，根本没有能力守住这些。
“我和白向舟是在这段时间里开始的，具体原因，我不太记得了。”
鹿晚摇摇头，那段时间的记忆对她来说实在混乱，所有的一切都掺和在一块，像是粘在一起的胶水，难以分割。
“再后来，高三开学一个月，祝和带了一个女人回来，想要往家里住，我把他逼走了，那时候家里乱糟糟一片，我自然也没了上学的心思。”
鹿晚说得轻松，祝晚棠心里却难受得厉害。
鹿晚无奈：“怎么了，你想要听的，现在反悔可晚了。”
祝晚棠摇摇头，小声道：“没反悔。”
“我在听呢。”
鹿晚：手劲不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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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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