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晚棠实在不想再将这身衣服也弄湿，但鹿晚听了后却将手里的伞往怀里塞了塞。
“不换。”她拒绝了祝晚棠，扯着人往前走，“你懂不懂浪漫？”
地面积了层水，鹿晚踩着水走，嘴里还在说着：“下雨天的时候，一定要跟喜欢的人挤在小一点的伞里才好。”
和鹿晚不同，祝晚棠脚下穿着帆布鞋，这双鞋原本就踩得有些湿了，这会儿蹚着水，走到水深一些的地方时，地上的水就会灌进脚里，这种感觉不太好受，祝晚棠完全体会不到下雨天的浪漫。
她煞风景道：“我没有喜欢的人，我们这个样子走，就只会弄湿衣服。”
就算现在是跟喜欢的人一块，祝晚棠也会想换一把大点的伞，而不是这样挤在一起，无效打伞。
鹿晚轻拍了下祝晚棠的手臂，埋怨道：“别瞎说，我现在也没淋雨啊。”
“嗯。”祝晚棠应了她一声，偏了些的伞没有移回来，“因为我淋雨了。”
她说得认真又诚实，惹得鹿晚停不住笑，祝晚棠弄不懂自己哪里又说错了，索性任由鹿晚笑她，沉默着不再说话。
“祝祝，你怎么这么诚实。”
“嗯？”
鹿晚见对方当真不明白，教道：“跟喜欢的人一起可不能这样说，你该庆幸我不是。”
祝晚棠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为什么？”
“你傻啊。”鹿晚一本正经，“要是跟喜欢的人一起，你这样说肯定会被嫌弃是大直女。”
祝晚棠想了想，问她：“你也会嫌弃吗？”
鹿晚一怔，随后摇头，“我当然不嫌弃，况且，我跟你不一样，我可不是什么直女。”
“哦。”祝晚棠没什么太大反应，她压根没想过谈恋爱这件事，满不在意道：“那我也不是。”
鹿晚听了她的话又笑起来，下雨的路上没什么人，鹿晚的笑声被困在她们这方雨伞下，萦绕在祝晚棠耳边。
她扯着祝晚棠的手臂，伞跟着她的笑要雨中摇曳着，祝晚棠努力才维持了这伞的平衡。
在祝晚棠疑惑的目光下，鹿晚忍俊不禁：“祝祝，你别什么都跟着我说。”
祝晚棠认真道：“我只是觉得你说得没错。”
“我现在没想过谈恋爱，直不直都没关系，没人会在意，等以后长大，我就变得跟你一样了，所以我肯定不是大直女。”
鹿晚笑得更厉害了，没办法反驳，她觉得祝晚棠这话无懈可击，整体来看根本没有出差错的地方，她是未来的祝晚棠，这一点错都没有。
可问题是，鹿晚口中说自己的不直却不单单是指谈恋爱时直女直男的那个直，她不打算跟祝晚棠解释这句话里的歧义。
十七岁的祝晚棠在意奶奶，更在意学习成绩，完完全全还是个小孩，这个年纪的她，没有精力也没兴趣去弄明白性取向这个事。
况且这东西靠一个时机，她反而比较好奇祝晚棠以后弄明白了，会不会将自己蒙在被窝里藏起来。
想想这倒真的有可能，毕竟过去的自己就是这样的性子。
平时，从家里到店里的路祝晚棠大概要走十到十五分钟，今天下雨，又是她们两个人一块，祝晚棠顾及着鹿晚，慢了许多。
小巷子路滑，两人心照不宣选了走大道，常镇就落在老县城的边缘，非要算的话，属于老县城的一部分，只是这里太偏僻了，几乎不怎么通车，即便是走大道，这会儿也没有几辆车路过。
而祝晚棠家里的店面却在县城里，虽然不是中心街那块繁华的地带，但沾了些边缘的光，清闲却也并非没有客源。
话虽这样说，一般人也不会进她们家的店面，原因倒也简单，她们家里经营的是扎纸店。
这种店面，除非家里有丧事要办，或是过节，平时都是比较冷清的。
县城里有一道护城河，一道城河分开两岸光景，祝晚棠她们住的这边建筑是老旧的现代化，而隔岸另一边却写满了历史的沧桑。
那里也称作这老县城的旧城区，倘若将光景再往前追溯一两百年，这老城区就是旧时的县衙，而这一片如今还保存着原貌。
祝晚棠和鹿晚选择走了那座偏小的桥，这桥是台阶的，不能过车。
到这里，路上便能见着一些匆匆而过的行人了，鹿晚原本还挽着祝晚棠手臂，要往桥上走时，突然松手，撑开了在手里拿了一路的伞。
没等祝晚棠反应过来，她将这把大了点的伞塞到了对方手里，抢走了两人一直打着的那把小伞，踩着雨花三两步跑到了桥上。
祝晚棠撑着伞仰头，视线跟着鹿晚往上，台阶滴落溅起的水花轻浅往外溅开，鹿晚红裙下摆沾了些水，她扶着桥上的石柱转身，笑着问：“祝祝，怎么不跟上我？”
在祝晚棠视线里，过于古朴的建筑原本是褪了色的，这座老旧的石桥也是，可鹿晚这一身红裙又过于鲜艳了，硬生生为她身后的背景染了色。
十七岁的她从小就生活在这没有多少乐趣的旧城中，哪里见过这样惊艳鲜红的色彩，她的心微颤着，在这一刻，如何都无法将眼前这个过于成熟浓烈的女人跟自己联系在一起。
祝晚棠一步步踩着石阶往上走，试图靠近眼前本该处在未来的女人。
桥上从相反方向走来了撑着伞快步路过的行人，祝晚棠在那人的视线中捕捉到了惊艳，那人脚步甚至放慢了些，路过鹿晚时还偏了头。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鹿晚早习惯了别人的注视，她将祝晚棠拉上了最后一道石阶，故意问：“我猜猜，你刚刚是不是看呆了？”
鹿晚当然没有放过祝晚棠看呆了的模样，还偏要这时候坏心思问出来。
祝晚棠局促，刚刚那一刻，她满眼都是鹿晚，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反驳的，“嗯。”
“所以，祝祝现在承认我好看了？”
鹿晚似乎很执着于这个答案，出门那会儿没有得到回答，这时候就一定要再问一遍。
“是好看的。”祝晚棠如愿说出了鹿晚想要的答案。
鹿晚也不吝啬回道：“彼此彼此，祝祝才是最好看的！”
祝晚棠这下又不好意思了，低着头不再说话，她后知后觉发现，不论是自己夸眼前这女人，还是对方夸她，归根结底，都是在夸祝晚棠这个人罢了。
换作以往，祝晚棠绝对说不出自己好看这种话，遇见鹿晚以前，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好看，更何况，这样直白夸自己好看，很难不说这个人很自恋。
还好她们身边没有旁人，不然祝晚棠都能找个地缝藏进去。
“害羞了？”鹿晚看着眼前这小姑娘低着头又沉默着红了耳根，试图去猜对方此刻的心思。
代入一下年少时自己别扭的性格，无非是觉得自己夸自己不好意思。
这样想着，鹿晚突然觉得时间果然改变了她太多，二十八岁的她早已褪去了青涩，早早练就了一副厚脸皮，压根不会为这样的情绪难为情。
她试图开解祝晚棠，“祝祝，我夸你可不是自恋，你现在处在最好的年纪，十七岁，这可是无数人梦想的年纪！”
哪怕是她，二十八岁的祝晚棠，也总在梦里试图寻找这个年纪的自己，她夸赞此时的祝晚棠，是真的发自内心地称赞。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祝晚棠反而更是红了脸，这下是一点不敢抬头看鹿晚了。
“雨大了，我们该走了。”祝晚棠答非所问，绕过鹿晚走往下的台阶，她没有走很快，故意放慢了步子。
鹿晚慢了她一步，说着：“是比刚刚大了些，祝祝，我的伞有些小，遮不了雨。”
“你走慢些，我们打一个。”
祝晚棠没同意，“就剩一点路了，我们换一下伞？”
她停下步子，偏头去看已然跟她并肩的女人。
“不换。”
鹿晚将伞移远了些，她其实是不想自己撑伞，又不是真的怕淋雨。
祝晚棠看出鹿晚的意思了，从这里穿过一条小巷子就是大路，然后就是她们家的店面，巷子里是青石板路，算不上多好走。
祝晚棠打算走在鹿晚后面，以防万一，她还是拒绝了鹿晚，坚持要两人都拿伞。
这下鹿晚倒是安静了，踩着水花走在前面。
祝晚棠跟在后边，看着鹿晚的背影，她好像觉得鹿晚不开心了，又觉得是多想，自己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
只是……鹿晚这么安静，她又不太确定自己的猜测了。
二十八岁的自己，应当不会这样小气吧？
祝晚棠这样想，主动开口道：“祝晚棠……”
她顿了顿，一步一步跟着在前面走的人，她还不习惯称呼她为鹿晚。
看不到对方面上的表情，自然不知道鹿晚在心里倒数着，故意等着她主动说话。
“我、现在的你很好，二十八岁也很好，和我不一样。”
祝晚棠不会夸人，这样笨拙的话她都在心里酝酿了许久，说得磕磕绊绊，她庆幸鹿晚走在前面，不然肯定要看到自己红透了的脸。
小剧场：
祝晚棠慢慢意识到对鹿晚感情不太一样后，开始去了解这些，发现网络上有一些关于什么弯恋直的言论。
祝晚棠：她不会刚见面就在暗示我吧？
鹿晚：（摊手）我可没有，当初只是想看你不好意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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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踩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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