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景言继续往下看去，注意到这份提审令的申请时间是在25号，也就是在安全部收到电子预告邮件的第二天。
难道说那个时候秦部就已经察觉到不对，甚至联想到苏瑕和「笼中组织」了吗？
由什么联想到的呢？
况且预告邮件这个说法，也是在爆炸案发生的时候才这样提到的。
当初收到这封邮件时，安全部只以为是恶作剧。
一是因为邮件是投递到“民众建议”一栏，这一栏目长期无人投递，安全部也并不重视，要不是徐骐在熟练安全部系统时无意点开，压根不会有人注意到这封邮件。
二是邮件的内容相当奇怪，也谈不上任何逻辑。
因此，他们只以为是有人恶作剧。
“你看看这个。”
秦悠在键盘上操作了一番，智脑屏幕上弹出一个动图，黑色的背景和一支画笔，谈景言正不解时，那只画笔动了起来。
只见它唰唰几下，画出了一只彩色的鸟笼，又在鸟笼里添上了两团光，一团是黑色，一团是白色。
紧接着，画笔消失。
黑光化成乌鸦，白光化为白鸽，鸟笼盖打开，乌鸦与白鸽齐齐飞出。
空荡的彩色鸟笼化成一道彩虹，这彩虹又倒过来，化成微笑的弧度。
然后微笑消失，又是孤零零的黑色背景，画笔出现……周而复始中。
“这是？”谈景言不解地看向秦悠。
“24号晚上十一点多钟时，我的工作邮箱里收到的这个动图邮件。”
谈景言看着屏幕里再次出现的彩色鸟笼，有些不可置信，“难道说……这是「笼中组织」？”
秦悠摇摇头，“我还不太确定，但这种可能性很大。”
“收到这封邮件后，我便又翻出你们发现的那封邮件，仔细看了看。”秦悠拿起那张字卡，翻过，用手指点了点预告内容里“火种”这个词。
“‘火种’这个词，是苏其灿很喜欢用的一个比喻。”
她听过许多次苏其灿的演讲，虽然她和苏其灿并无私交，但她打心底认为这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不只是因为她是基因检测技术之母，发明了基因检测技术，更是她对联邦立法的贡献。
即使现在世人对她的评价两级分化严重，有人对她狂热至极，将其视之为精神领袖，也有一些人对她恨之入骨，厌弃十足。
“而且，‘基因检测技术’其实也有一个代号，只不过因为没有本名直白，很少被提及到罢了。”
谈景言看着秦悠手指点着的地方，“就是‘火种’吧。”
秦悠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两份邮件总让我感觉与「笼中组织」有关系，于是我就去翻了翻关于这个组织的卷宗，如你所见，权限过高，几乎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但我实在好奇，便向总统办的人报告了这两封邮件，顺便申请了权限。”
“你也知道总统办的作风，向来是等着把小问题拖成大问题，然后再逼着别人想办法把问题给解决了。”
“再说，我的工作邮箱的连结点是在军统部内网里，对方能匿名发给我这样一封邮件，已经不是小问题了。”
“对方邮件发送点的地址没有办法追踪到吗？”谈景言问道。
“追踪到了，你别急，先听我说。”
秦悠换了另一条腿翘着，“我将报告递上去之后，果不其然被驳回来了，一套官腔下来大概意思就是匿名邮件一事未必与「笼中组织」有关。”
“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后竟然又肯把权限开放给我了。”
“我便拿到了它们。”秦悠往那边的两口箱子瞥了一眼。
“然后就是你刚刚问到的发送点地址，过程就不说了，最后破解出来，有两个疑似的信号点。”
“竟然有多个？”谈景言有些惊讶。
“这两个疑似的信号点没有办法确定是哪一个，但是，”秦悠顿了一下，“一个信号点是当年抓获二代「笼中组织」主犯叶文静的地方，一个就是苏瑕的公寓。”
“这两个地方已经封锁了，平常人是进不去的，但我们进去后，却在里面发现发现了这些。”
秦悠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手心大小、很薄的白色塑封袋，递给谈景言。
谈景言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张图片，一张是拍的一个档案袋，它的底下散着几份资料，他看不太清楚上面的内容；另一张是四块黑色牌位，立在铺着白色防尘罩的桌子上。
“档案袋是在苏瑕的公寓中发现的，里面装的是一代和二代「笼中组织」涉及到的所有案件，这几块牌位上写着的是二代「笼中组织」谋杀的那几位受害者，在抓获叶文静的仓库里找到的。”
秦悠拿过一旁的水杯，抿了一口，“这个就是为什么后来总统办的人给我们批了对叶文静和苏瑕的提审令。”
“叶文静那边我原来已经去过一趟，一无所获，自她被捕以来，她一直保持着沉默，始终不发一言。”
“我会派韩微再过去一趟。”
“现在就是苏瑕那里了。”秦悠微微偏了偏脑袋，望向落地窗外面的景色，“其实……我对她倒是比对主犯叶文静更感兴趣，很想见一见，不过如今形势……我走不开。”
“再加上这个提审令有时限，就只好拜托你走一趟了。”
“你对「笼中组织」知道的应该不多吧。”秦悠看向谈景言。
谈景言点头，“只是进安全部后，在安全部历年大事记里看到过，关于一些案件得细节，知道得并不多。”
这个「笼中组织」曾在联邦搅起两度风云，但这两次犯罪风格完全不同，再加上这两次作案之间相差了一定的时间，警方便以“一代”和“二代”的称呼将两者区分开。
一代「笼中组织」案发生时，他才三岁不到，二代「笼中组织」期间，他甚至没有在中一区，远在中七区服役。
六年前，二代「笼中组织」彻底落网后，安全部内部也进行过一次大换血和人员重组，很多经办过此案的刑侦人员都退居二线或者调任其他区的警局工作。
据说也是在这次内部清算中，发现苏瑕与「笼中组织」主谋叶文静暗中来往的事情。
他是两年前进的安全部，秦部虽然比他早，但也只早了三年。
换句话说，他和秦部都不是「笼中组织」案的亲历者。
再加上当初为了淡化此案对社会公众造成的影响，网络上的相关言论也是被牢牢控制住的，也没有办法从其他渠道得知案件细节。
秦悠了然地点头，接着笑了笑，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如果我们这次足够幸运的话，能够和这个组织打上一番交道。
谈景言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
“就是不知道是二代「笼中组织」卷土重来，还是新的三代「笼中组织」。”秦悠说道。
“等会儿我会让周沁把和「笼中组织」相关的资料整理出来，上传到刑侦组组内网，权限暂且开放给副级警司以上。”
“希望不会用上吧。”秦悠叹了一口气。
空气静了片刻，秦悠再度开口，“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就去吧。”
谈景言翻开手中的提审令，“我想问，苏瑕为什么会被收押进神谕监狱里？”
神谕监狱位于中一区与二区的交汇线上的一座名为「雾岛」的海岛上，岛屿的管辖权归中一区，让谈景言提出此问的原因是神谕监狱是一所关押死刑犯的监狱。
但苏瑕并不是死刑犯。
秦悠皱眉，“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当时监狱容量问题。”
“明白了。”谈景言起身，“那我便先离开了。”
“去吧。”
谈景言抬手敬礼，走出了办公室。
等到办公室终于只剩秦悠一个人时，她将双脚重新搭回在办公桌上，用手捏了捏眼角。
今年干完就申请退休吧。
去中六区找个地儿，种种人工蔬菜啊，养些猫猫狗狗，悠闲悠闲。
唉——
安保组那边有周络青，她倒不是很担心，不过等下谈景言走了，她得去刑侦组那边盯着连环爆炸案的调查进度。
想到“调查进度”，秦悠瞬间就来了气。
他大爷的，总办厅那些一天屁事不做就只会张嘴叭叭的人，到时候恐怕又要给她定什么最后期限。
想到此，秦悠一巴掌拍在桌上，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便又和对面的中央广播塔对视上了，那张彩色的愚人卡牌仍高挂于上。
这都过多久了？广播塔的人怎么还没有把这些撤下？
秦悠心里突然生出些不安。
这边的谈景言刚走出讨论区时，收到一封来源秦悠的电子邮件，文字内容是：这是她唯一一张照片，虽然可能没有什么用。
附件是一张图片。
当图片加载出来后，谈景言才明白秦悠为什么要说“虽然可能没有什么用”，因为这是一张苏瑕小时候的照片。
大概七八岁的样子，穿着儿童医院特有的粉白条纹病服，扎着双马尾——左边高、头发多；右边低，头发少，像一个失衡的跷跷板。
皮肤苍白，偏琥珀色的瞳孔，左手握着一支画笔。
但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并不会注意到这些，因为照片里的人通过皱眉和抿嘴两个小动作，清楚地传达出厌烦和冷淡两种情绪。
照片里的怨念简直比见习警员倒夜班时的怨念还要大。
谈景言放大她病服左胸前的徽标，想要看清是哪家医院，拉近后，视线一顿，正是今天爆炸地点之一的圣和医院的徽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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