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瑶的手指还贴在那块石壁上,指尖下的符文亮了一下便沉寂下去。我站在她身后半步,残灯握在手中,焰火微弱却未熄。方才雷劫散去时的光晕尚在眼前浮动,体内流转的灵力尚未完全平复,但识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明。
她收回手,转头看我,眼神里有未褪尽的震动,也有试探。“师父,这字……我能看见一部分。”
我没有应声,只将残灯往前递了半寸。火光照上石壁,原本斑驳的刻痕竟开始缓缓流动,像被水浸过的墨迹重新凝聚。一行古篆自右向左浮现——“月蚀之夜,魂归黄泉”。
冷意从脊背爬上来。
我抬手划破指尖,血珠滴落在碑面。纹路骤然发烫,整片石壁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其后嵌着的青铜板。上面密布血契文字,笔画扭曲如蛇行,唯有以血为引才能显现全貌。
“别碰。”我对若瑶说,“这些字会噬神。”
她没退,反而上前一步:“我能撑住。玲珑心脉不惧咒蚀,您忘了?”
我看她一眼。她眼底没有逞强,只有决意。片刻后,我点头,与她并肩而立,各自以血触碑。第一行字显现时,识海猛地一震,仿佛有无数低语从深处涌出——
“你守的不过是废墟。”
“孤崖残灯,照不进明日山河。”
“不如放我出来,共掌生死轮回。”
若瑶呼吸一滞,右手下意识按住右臂魔纹。我伸手覆上她肩头,将阴缕剑魄之力缓缓渡入她经脉。她咬牙稳住,继续读下去。
第二行:“九阙引魂阵成,则黄泉门启。”
第三行:“双生持剑者之血,祭于子时三刻。”
第四行:“青冥碎片非为塑身,实为钥阵之眼。”
我心头一沉。
原来他根本不想复活。血魔所求,不是重铸肉身,而是借青冥剑碎片布阵,开启通往幽冥的门户。一旦黄泉之门大开,万千魔魂将重返人间,修真界百年安宁不过一场幻梦。
若瑶声音发紧:“那……我们是钥匙?”
“不止是钥匙。”我盯着最后一行字,“是祭品。”
话音未落,脚下祭坛猛然一颤。石缝中渗出暗红液体,迅速蔓延成圈,形成新的符阵。八具石傀从地底升起,关节处缠绕铁链,手中执斧,直指我们。
“他们知道我们看懂了。”若瑶拔剑在手,阳缕剑魄在刃上流转。
我未动,目光扫过玄真子所在的位置。他仍站在高台边缘,双手捧着那团残魂,面具已碎裂大半,露出底下蠕动的黑纹。但他没有出手,像是在等什么。
“不对。”我低声说,“他在拖延时间。”
若瑶顺着我的视线望去:“他在等月蚀?”
我看向头顶岩层裂开的缝隙。灰白的天光透进来,云层厚重,正缓慢移动。离子时不远了。
“不能让他完成仪式。”我说,“必须找到阵眼核心。”
我俯身检查最近一具傀儡的底座,发现其动力源自下方一条隐秘通道。石板边缘刻着细小的导灵纹,通向祭坛底部。若此阵由下而上供能,那么真正的枢纽必在更深处。
“这里有台阶。”若瑶蹲下,拂开积尘,露出一道向下延伸的阶梯。每级台阶都嵌着碎骨,排列方式与青冥剑断裂的纹路一致。
我伸手探去,指尖触及一级台阶时,玉佩忽然发烫。一股微弱的灵压从下方传来,极远,却熟悉——那是属于金丹修士的气息,衰弱但未断绝。
“掌门还活着。”我说。
若瑶怔住:“可玄真子明明……”
“不是玄真子。”我盯着高台上的人影,“那是傀儡。真正的掌门,被囚在下面。”
她明白过来,脸色一白:“所以这些年……我们拜见的都是假的?”
我没有回答。真相已经清晰得刺骨:血魔早就在百年前就换掉了掌门,用一具躯壳操控宗门,散布谣言,孤立我,培养替身,一步步引导我们走到今日。
而这一切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复仇,也不是重生。
是开门。
我站起身,将残灯收入袖中。灯火虽小,却是唯一能照破血咒的光源。若瑶紧随其后,剑尖轻点地面,随时准备应对突袭。
就在我们踏上第一级台阶时,玄真子终于动了。
他缓缓抬头,面具彻底崩裂,整张脸暴露在昏光下——半边仍是人形,另半边已化作漆黑魔面,口唇裂至耳根,发出嘶哑笑声。
“你们以为……看懂了计划?”他声音扭曲,像是多人同语,“可惜啊,知道得太多的人,从来走不出血狱。”
话音落下,他双臂猛然张开,那团残魂剧烈跳动,竟化作一条血线,直连祭坛四壁的青冥碎片。刹那间,所有碎片同时亮起,光芒交织成网,笼罩整个空间。
我察觉不对,一把拉住若瑶后退。可晚了一步,她的脚踝已被血网擦过,皮肤瞬间泛黑,魔纹猛地向上窜了一寸。
“痛!”她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我立刻扶她,却发现那血网并未追击,而是收束回玄真子体内。他胸口裂开,将残魂吞入,整个人开始膨胀变形,骨骼错位,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要自毁寿元,催动禁术。”我咬牙,“想把我们困在幻境里。”
若瑶挣扎着站起来:“那就……先破他的阵。”
她抬手,双生剑魄共鸣,阳缕化刃,直斩连接血网的最后一道符线。剑锋切入空中,却像是砍在无形屏障上,反震之力让她虎口崩裂。
我抽出腰间玉佩,以精血染遍整个符面,猛然拍向地面。玉佩炸裂,释放出一道清光,短暂撕开幻境一角。
就在那一瞬,我踏入光影交界处,点燃心头精血,残灯骤亮。
火焰映出真实——玄真子并非施术者,而是被吊在半空的祭品。真正操控一切的,是他腹中盘踞的一缕黑气,形如蛛网,正不断抽取他的生命力。
“滚出来。”我举灯逼前,“藏头露尾的东西。”
黑气狂舞,发出尖啸。若瑶趁机挥剑,剑魄化作金线,精准斩断三根血丝。每一断,玄真子身体就塌陷一分。
最后一根血线断裂时,黑气怒吼:“你们懂什么?黄泉之门本就该开!你们……不过是棋子!”
它疯狂扑来,却被残灯火焰灼烧,惨叫后退。
“棋子?”我冷冷看着它,“那你告诉我,为何若瑶出生之地,才是真正的钥匙?”
那黑气一顿,似乎意识到说漏了什么,猛地缩回玄真子体内,不再言语。
我回头,对若瑶说:“走,去见见那位被关了百年的掌门。”
她点头,忍着魔纹灼痛跟上。
阶梯向下延伸,越走越窄,空气变得浑浊。墙壁上开始出现抓痕,深浅不一,像是有人曾拼命想要爬出去。
走到尽头,是一扇铁门。门上插着一把断剑,剑柄刻着一个名字,已被锈迹覆盖大半。
我伸手握住剑柄,用力拔出。
门内,黑暗如墨。
一具枯瘦的身体悬在半空,丹田处插着一根骨刺,形状与若瑶右臂上的魔纹胎记,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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