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底部那声轻响过后，若瑶的手腕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里拽住。她整个人往前一倾，膝盖磕在青石上也没停下，右臂的魔纹已经爬到了肩头，皮肤下泛着暗红的光。
我一把拽住她后领，将她拖回身边。她嘴唇微动，还在念那些音节，声音断续却不停歇。玉佩贴在她心口时还滚烫，此刻竟开始发凉，仿佛有股力量正从它内部被抽走。
来不及多想，我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空中。血雾散开，凝成一个歪斜的“镇”字，压向石碑裂口。符刚成形，裂缝中便涌出一股黑气，像活物般缠上那道血符，转眼将其染成墨色，随后轰然炸开。
冲击掀得我后退两步，脚跟撞上石台边缘。地面随之震动，裂缝如蛛网般蔓延开来，腥臭的气息从地底渗出，带着腐土与铁锈混杂的味道。风停了，雾也不再流动，整片禁地像是被人按下了静止的刻度。
可这寂静只维持了一瞬。
下一刻，地下传来低沉的咆哮，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往上冲。我抽出腰间的青冥剑残刃，划开左手掌心，鲜血顺着剑脊流下，滴入地面裂缝。这是我能想到最快的方式——以血引阵，哪怕只是残存的一丝护山余韵，也得先圈出个安全之地。
血渗入泥土的刹那，地面浮起几道微弱的金线，围成半圆结界，将若瑶裹了进去。她终于停下念诵，身子一软，靠在结界内壁上，呼吸急促，额角全是汗。
我没敢松劲，手指仍按在剑柄上。可就在这时，三道黑影破土而出，落在石碑四周。他们披着残破的铠甲，脸上布满扭曲的纹路，眼瞳赤红如炭火。其中一个抬手，指尖弹出一根骨刺，直射若瑶面门。
结界晃了一下，挡住了那一击。
但我清楚得很，这种仓促布下的阵法撑不了多久。果然，另两名魔修同时扑来，一左一右撞向结界。我撤步向前，在他们触及屏障的瞬间，主动散开右侧一角。
那名魔修收势不及，冲了进来。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侧身错步，青冥剑横切而过，划开他的咽喉。黑血喷溅到我脸上，灼得皮肤生疼，我没躲。趁他倒下的瞬间，左手掐住第二名魔修突进时露出的肋下空档，剑锋顺势捅入其心口。
他僵了一下，眼中的红光闪了两闪，才缓缓熄灭。
最后一个魔修跃上石碑顶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没立刻动手，而是伸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溃烂的脸，嘴角咧到耳根：“冷长老，您拼死护着的徒弟，可是血魔选定的容器！”
我没有动。
他笑了，声音沙哑：“她体内那缕本源，比您这残躯更适合复苏！您知道为什么每次朔夜她都会痛吗？那是血脉在呼唤主人。”
我的目光扫过若瑶。她闭着眼，眉头紧锁，眉心处浮现出一道极细的金纹，位置正好与当年我封印血魔时出现的印记重合。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
可我不信命。
也不信谁生来就是祭品。
我把断剑插进地面，借力站稳。双腿发软，肋下那道旧伤又裂开了，血顺着衣角往下淌。我抬起眼，盯着高处的魔修：“容器也好，祭品也罢……只要我还站着，谁也不能动她。”
话音落下，我用尽力气，将残存的灵觉压入断剑。剑尖颤动，遥远处，孤崖上的残灯忽明忽暗。一丝微弱的青光自天际垂落，落在我背上，像是有人轻轻推了一把。
我抓起断剑，迎着那魔修冲了上去。
他挥刀格挡，金属相撞发出刺耳的响声。我不管招式，只求近身。一记肘击砸在他胸口，紧接着反手将断剑刺入他肩膀。他怒吼一声，甩手把我掀开。
我摔在地上，翻滚两圈才停下。嘴里泛起血腥味，喉咙堵得喘不上气。可我还是撑着坐了起来，手指死死扣住断剑。
魔修捂着肩头，盯着我看了几息，忽然冷笑：“你以为你在救她？她在等这一天，比谁都急。”
我没答，只是慢慢站起，把断剑横在胸前。
他不再多言，转身跃入浓雾之中，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四周安静下来。
结界还在，但已黯淡无光。若瑶躺在里面，脸色苍白，呼吸微弱。我爬过去，伸手探她额头，烫得吓人。
我撕下一块衣襟，蘸了点水给她擦脸。她的睫毛轻轻抖了一下，却没有醒来。
远处的地缝仍在冒黑气，但暂时没有新的魔物出来。我知道这只是短暂的平静。刚才那一战耗尽了力气，经脉多处崩裂，连握剑的手都在抖。
我靠着石台坐下，把若瑶拉进怀里。她的头靠在我肩上，呼吸拂过脖颈，温热却微弱。
“阿箬……”我低声说，“再撑一会儿。”
风不知何时又起了，吹动碎石滚动。我眯眼望去，在乱石堆后方，隐约露出一道石门轮廓。门缝里透不出光，也不知通向何处。
但我得带她进去。
外面待不下去了。
我试着起身，腿一软，差点跪倒。右手撑地时摸到一块凸起的石棱，上面刻着半个残符，和我在孤崖灯座底部见过的一模一样。
这是密室入口的标记。
我咬牙扶着石台站起来，一手抱起若瑶，一手拖着断剑。每走一步，肋下的伤都像被刀搅着。脚下打滑了好几次，膝盖重重磕在地上，但我没停。
终于到了门前。
我用剑尖撬开缝隙，用力推开。石门发出沉闷的摩擦声，灰尘簌簌落下。里面漆黑一片，空气沉闷，却无邪气外溢。
我把若瑶轻轻放进去，自己跟着挪了进来，反手将门掩上。
背靠着冰冷的石壁，我喘着气，手指仍搭在若瑶腕上。脉搏还在，虽弱但稳。
断剑横放在膝前，刃口卷曲，半截剑身不知丢在了哪道裂缝里。剑柄沾了血，湿滑难握。
门外，黑雾翻涌，隐隐传来撞击声。
我低头看着怀中的徒弟，伸手抚平她皱起的眉心。
她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轻轻勾住了我的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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