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灯的光透过石缝渗进来,像一缕将断未断的丝线。我背起若瑶,她的身子轻得几乎没分量,呼吸贴着我后颈,微弱得像是随时会停。断剑插在腰侧,刃口朝下,血顺着裂痕往下淌,滴在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响。
我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沾着干涸的血和冷汗。刚才那本古册上的字还在眼前晃,可现在没时间去想。若瑶体温越来越低,手臂上的魔纹时隐时现,像是有东西在她体内来回爬动。我咬破指尖,在她眉心画了个镇字诀,她眉头皱了一下,却没有醒来。
往前走了一段,石壁开始发烫,表面浮出暗红纹路,弯弯曲曲,像某种禁制被人强行激活。我停下脚步,把若瑶轻轻放下,靠在墙边。她嘴唇泛青,右手不自觉地抓着左肩,那里有一道旧伤,结了痂又裂开过几次,是我早年替她拔除魔根时留下的。
我伸手按住那处伤口,一股熟悉的滞涩感顺着指尖传来——和我自己经脉断裂的位置,竟是一样的走向。
前方拐角处忽然亮起一道青光,映出一个身影。那人披着残破的刑堂长袍,手里握着一柄虚影凝聚的长剑,剑身刻着“断罪”二字。他站在三步外,目光落在我脸上,声音沙哑:“冷竹,你还敢带她进来?”
我没动,也没应声。
他往前半步,袍角扫过地面,扬起一层灰。“执法长老谢无涯,百年前死于禁地,魂寄佩剑。”他说,“你怀里这个,是血魔容器,宗门叛徒。你护她,就是在毁玉虚根基。”
我依旧不动,只是悄悄将若瑶往身后拉了半寸。
他见我不语,冷笑一声:“怎么,做贼心虚?当年你刺杀太上长老,如今又包庇魔种,倒是前后一贯。”
这话一出口,我心里就沉了下去。
谢无涯若真残魂尚存,绝不会用“刺杀”这个词。那天的事他亲眼所见,剑是被人操控的,他自己还为此追查多年。更不会在这时候提什么“根基”,他生前最恨的就是拿大义压人。
我慢慢站直了些,左手仍搭在若瑶肩头,右手却已滑到断剑柄上。
“你说你是执法长老。”我开口,声音压得很低,“那你知道我经脉为何寸断?”
他顿了一下。
“是你那一剑,从第七节脊骨斜切而上,震断三十六处灵络。”我盯着他眼睛,“你说我是凶手,可你才是亲手把我打落悬崖的人。若你真是谢无涯,怎会不知那一剑,是为了替我挡住血魔反噬?”
他脸色变了变,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我继续道:“你若真是他,也该认得这把断剑。它不是完整的‘断罪’,而是被我削去一截后,才插进石缝的。那一截,现在还在若瑶枕头底下。”
话音未落,他身后阴影里忽然传来一声闷哼。
我猛地转头,只见角落铁笼中蜷着一个人,衣衫破碎,头发散乱。那人抬起头,脸上沾着血,可那双眼睛——
是若瑶。
我心头一震。
再回头时,眼前的“执法长老”已经不见了。原地站着的是另一个若瑶,右臂魔纹暴涨,皮肤下隐隐有黑气游走。她嘴角咧开,笑得不像活人。
“师父……”她喊我,声音和真的一模一样,“别信外面那个,她是假的。”
我没答,只盯着她手腕。
她说这话时,右手小指微微抽搐了一下——那是影七的习惯动作,每次说谎都会这样。
我抽出断剑,横在身前。
她脸色骤变,扑上来抢夺玉佩。我侧身避开,剑锋扫过她手腕,一道黑血喷出来,落在地上嘶嘶作响,石头都被腐蚀出坑。
她踉跄后退,脸上开始龟裂,皮肤一块块剥落,露出底下灰黑色的筋肉。三道疤痕横贯脸颊,正是若瑶过去受伤的地方:一次练剑擦伤,一次被毒藤划破,还有一次,是我为她引出魔气时划开的切口。
影七,血魔的**容器,能复制七成记忆与修为,但没法改掉这些细节。
她站在那儿,半张脸还是若瑶的模样,另一半却已是扭曲的魔相。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喉咙里只发出咯咯的声响。
我没再出手。
她缓缓抬起手,指向铁笼方向,然后整个人化作黑雾,散在空中。
我立刻冲向铁笼。锁链是活咒炼成的,碰一下就会收紧。我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涂在锁扣上,咒印闪了两下,终于崩开。
若瑶倒在角落,左肩衣衫被撕开,那道伤疤赫然在目——位置、长度、深浅,全和我体内经脉断裂处吻合。她呼吸微弱,可当我手指碰到那伤口时,竟有一丝暖流顺着指尖回传,像是她体内什么东西在回应我。
我解开外袍裹住她,把她抱起来。她比刚才更轻了,骨头硌着我的手臂。
断剑还在滴血,握在手里已经有些滑。我用布条缠了缠剑柄,抬头看向前方幽深的通道。石壁上的符文还在闪,频率越来越快,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若瑶在我怀里轻轻动了一下,手指勾住我的袖子,像小时候那样。
我低头看她,正对上她睁开的眼睛。
她望着我,声音很轻:“师父……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没回答。
她又闭上了眼,呼吸渐渐平稳。
我抱着她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在碎石上,发出细微的响。通道尽头有风涌进来,带着腐朽的气息。远处传来低沉的震动,像是大地在喘息。
断剑突然颤了一下。
我知道,他们还没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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