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气扑面而来，冷竹侧身挡在若瑶前方，肩头撞上石棱的旧伤猛然撕裂。她咬住牙关，左手死死攥住断剑残柄，将最后一丝灵力压进剑身。青金光芒微弱地闪了一下，像风中残烛，勉强撑起一道弧形屏障。
若瑶伏在她背后，呼吸浅得几乎察觉不到。冷竹能感觉到她的体温在下降，指尖冰凉贴着自己的后背。她不敢回头，怕一松劲，这道光就彻底熄了。
就在黑气即将破防的刹那，腰间一烫。
不是来自伤口，也不是魔气反噬。那热度从若瑶贴着她背部的手掌传来，顺着脊背爬上来，直冲颈后。冷竹眼角余光瞥见一抹微光——是玉佩。
若瑶一直挂在腰间的那块玉佩，此刻正泛出青金色的光晕，像是被什么唤醒。光纹在空中轻轻晃动，投下一幅虚影：山岩脉络交错，其中一处凹陷格外清晰，位于东北方深处，四周符文环绕，正是护山大阵最后一处未激活的阵眼。
冷竹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她咽了回去。右手拄剑，左手指尖轻推若瑶肩膀，示意她别动。自己则缓缓挪身，将若瑶往身后多带半步，挡住所有可能袭来的气流。
玉佩的光只持续了片刻，随即黯淡下去，但那股热度仍贴着皮肤，仿佛指路的火种未曾熄灭。
她深吸一口气，俯身将若瑶背上肩头。少女很轻，像一片枯叶，可每走一步，冷竹都觉得骨头缝里有刀子在刮。经脉寸断后的身体早已撑不住这般负重，但她没停下。左手始终按在玉佩上，依着那残存的温意辨认方向。
碎石坡陡斜，脚下不稳。血顺着腿侧滑下，在石面上留下断续的暗痕。她用剑尖点地借力，一步步往前挪。远处传来低沉的震动，像是某种东西正在苏醒。她知道时间不多了。
行至断崖窄桥，雾气骤浓。
三道人影从岩壁两侧跃出，手持弯刀，衣角染黑，眼中布满血丝。为首的魔修冷笑一声：“残灯守者，你还想送她去点灯？”
冷竹没答话。她将若瑶往上托了托，让她的脸完全藏在自己肩后。右手握紧断剑，横在身前。
“让开。”她的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
那人嗤笑：“你连站都站不稳，还敢开口？”
话音未落，刀光已至。
冷竹侧身避让，动作迟缓，左臂被划开一道深口。血溅出来，落在桥面，瞬间被雾气吞没。她没退，反而向前半步，硬生生用身体卡住桥心，不让敌人越过。
第二人扑来，刀锋直取咽喉。她抬剑格挡，金属相撞发出刺耳声响，震得虎口发麻。第三把刀却从下方突袭，直刺腹部。
就在这时，背上的人突然动了。
若瑶猛地睁眼，右手一推冷竹后背，整个人翻身落地。她踉跄了一下，膝盖触地又立刻站起，伸手抽出冷竹腰间的半截断剑。
冷竹怔住。
只见若瑶脚步错开，右脚踏前半步，左臂平展，剑刃横削而出——是“回风拂柳”。
这一式，是冷竹教她的第一招基础剑法。当初她在崖前练了整整七日，手腕酸得抬不起来，才换来师父一句“形准”。如今这一剑，虽无凌厉杀意，却轨迹沉稳，劲力内敛，竟有七分神韵。
剑光掠过，两名魔修咽喉绽出血线，倒地不起。
第三人怒吼扑上，双刀交叉劈下。若瑶不退反进，矮身滑步，剑尖自下而上挑出，正中对方手腕。刀脱手飞出，坠入深渊。她顺势旋身，剑柄砸在对方太阳穴，那人闷哼一声，栽倒在地。
冷竹看着她背影，忽然低笑了一声。
声音很轻，混在风里几乎听不见。但她确实笑了。
“我的徒儿……”她喃喃道，“长大了。”
若瑶转过身，脸色苍白，额上全是冷汗。她扶着剑，喘了几口气，才走到冷竹身边，伸手扶住她摇晃的身体。
“师父，我能走。”
冷竹摇头：“你伤未止，血还在流。”
“可您更撑不住。”若瑶抬头看她，眼里没有惧意，只有固执，“路还没完，阵眼还在等我们。”
冷竹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她将手臂搭上若瑶肩头，由她搀扶着继续前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她仍挺直脊背，不让自己的重量全压在徒弟身上。
玉佩再次发烫。
这一次，热意持续不断，像是在催促。她们沿着岩脉深入，前方豁然出现一处隐秘凹陷。石台中央刻着完整的阵纹，三道主脉交汇于一点，却始终黯淡无光。
那就是最后一处阵眼。
冷竹停下脚步，望着那片沉寂的符文。她知道，只要将若瑶带到此处，便完成了最紧要的一环。剩下的，是命，是运，也是道。
若瑶扶她坐下，自己走到阵眼前，低头看着那些纹路。她抬起手，指尖沾着自己的血，缓缓落下。
就在血滴即将触地的瞬间，冷竹忽然察觉异样。
不是来自阵眼，也不是魔修的气息。而是她体内——那处封印百年的地方，竟随着若瑶的动作，微微震了一下。
像是呼应，又像是……苏醒。
她猛地抬头，看向若瑶的背影。少女的右臂魔纹正在隐隐发红，左肩旧伤渗出血珠，顺着指尖滴落。
血珠落下，砸在阵纹中心。
整座岩洞忽然静了一瞬。
紧接着，地面纹路逐条亮起，由外向内，如潮水般涌向核心。青金光芒自石台升起，映照出两人身影。
冷竹看着那光，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不是她在守护若瑶。
从来都是若瑶，在回应她当年那一滴心头血的执念。
她抬起手，想去碰一碰那光芒，手指刚伸出，胸口一阵剧痛。她闷哼一声，身子歪倒。
若瑶闻声回头，快步跑来扶住她。
“师父！”
冷竹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她望着那渐渐明亮的阵眼，声音极轻：“到了。”
若瑶点头，扶她靠坐在石台边缘。自己则站起身，握紧断剑，面向洞口。
风从深处吹来，带着铁锈与焦土的气息。
冷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已变得沉静。
“接下来……”她低声说，“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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