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的震动还在持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岩层深处缓缓苏醒。我掌心贴着石板，那股波动越来越清晰，直指寒潭方向。
冷竹睁开眼，指尖从轮椅扶手上抬起，沾了血的银针已被她收回布囊。她没说话，只是将腰间玉佩解下，递到我面前。
“走。”她说。
我没有迟疑，接过玉佩握在手中。它微温，不像往常那样冰冷。我们一前一后离开主殿侧廊，避开巡夜弟子的路线，沿着山背小径向寒潭而去。
寒潭位于北峰断崖之下，终年不见日光，水面如墨。到了岸边，冷竹停下，从袖中取出一张残符，贴在自己胸口。符纸边缘焦黑，灵光一闪即灭。她抬手划出一道印诀，水面上顿时泛起一圈涟漪，裂开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缝隙。
“跟紧我。”她低声道，推动轮椅滑入水中。
轮椅并非沉落，而是被一层薄薄的青光托着，在水底缓缓前行。我紧随其后，玉佩在我手中发出极淡的微光，映出路的轮廓。四周漆黑，唯有前方一点亮色指引方向。水压越来越重，灵力运转变得滞涩，连呼吸都像被压住。
不知过了多久，岩壁上出现一道窄缝，几乎与石纹融为一体。冷竹伸手抚过缝隙边缘，口中默念几句咒言，那石缝便无声裂开，露出向下的洞口。
洞内空气阴冷，带着一股铁锈混着陈年香灰的气息。我扶着冷竹起身，她靠在我肩上勉强站稳，脚步虚浮却坚持前行。通道倾斜向下，越走越深，两侧岩壁渐渐显出血色晶石，嵌在石中，隐隐透出红光。
“别碰那些石头。”冷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我点头，目光却被前方吸引。通道尽头是一处圆形洞窟，中央立着一座残破祭坛，形状残缺，表面刻满断裂符文。而在祭坛上方，半块青黑色的剑形碎片悬浮不动，微微震颤，仿佛有生命般吞吐着幽光。
那是青冥剑的碎片。
冷竹脚步一顿，脸色骤然发白。她抬起手，按在左脸那道淡金痕迹上，指节微微发抖。
“果然……在这里。”
我正要上前查看，右臂突然一阵灼热。魔纹跳了一下，不是痛，而是一种强烈的牵引感，像是被什么召唤着向前。我咬牙忍住，脚步却没有停下。
“若瑶！”冷竹猛地抓住我的手腕，“你感觉到了？”
我点头：“它在拉我。”
她盯着我看了几息，松开手：“退后三步。”
我没动。
“我说，退后！”
她的声音陡然提高，我这才后退两步。可就在这时，祭坛上的剑碎片轻轻一旋，一道微光扫过我的脸。刹那间，那些血晶同时亮起，红光连成一片，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沉重的压力。
地面开始轻微震颤。
冷竹迅速从怀中抽出一根银针，刺破指尖，将血滴在最近的一块晶石上。血珠刚触石面，立刻被吸尽，晶石内部泛起黑芒，随即又暗下去。
“噬灵血晶。”她低声说，“能引动体内魔气共鸣。这不是阵法，是活的陷阱。”
话音未落，祭坛四周的晶石接连闪烁，红光交织成网，朝我罩来。我本能想逃，双腿却像钉在原地。右臂魔纹滚烫，整条手臂几乎失去知觉。
冷竹猛地扑过来，一把将我推开。我踉跄后退，撞在洞壁上。她独自站在祭坛前，双手结印，试图切断光芒连接。可那些光线如同活物，绕过她的灵力屏障，再次缠向我。
“走！”她回头喊。
我不肯动。
她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玉佩上。玉佩脱手飞出，撞碎了一枚最大的血晶。轰然一声闷响，红光短暂中断，我终于能挪动脚步。
可就在这一刻，祭坛上的剑碎片剧烈震动，一道黑气自底座升起，化作锁链模样，直扑我而来。冷竹横身挡在前面，抬手挥袖，打出最后一道残存灵力。
黑气被击散一半，另一半仍穿透防御，缠上我的脚踝。我摔倒在地，眼看那黑气顺着小腿往上爬。
冷竹冲了过来。
她没有再用灵力，而是直接用手去掰那道黑气。皮肉接触的瞬间，黑气像活蛇般反卷而上，缠住她的左臂。她闷哼一声，脸色剧变，整条手臂的衣袖瞬间焦黑剥落，露出底下已经发黑溃烂的肌肤。
“师父！”我挣扎着爬起。
她用力将我甩向洞角，自己则被黑气狠狠拽回祭坛边缘。她单膝跪地，左手撑住地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唇角渗出血丝。
“别……过来。”她喘着气，声音断续。
我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她用右手拔出一根银针，扎进自己左肩。黑气翻腾了一下，稍有退缩。她趁机翻腕，将玉佩抓回手中，再次砸向另一枚血晶。
又是一声闷响，红光减弱。
但她也撑不住了。身体晃了晃，终于倒下，背靠着祭坛底座，呼吸急促而微弱。左臂伤口深可见骨，皮肉翻卷，仍在不断渗出黑血。
我爬过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冷得吓人，脉搏细若游丝。
“疼吗？”我问。
她没答，只是把玉佩塞进我手里，手指颤抖着覆上来，用力捏了捏。
祭坛上的剑碎片仍在悬浮，微微颤动，像在等待什么。
洞窟四周的血晶忽明忽暗，红光映在冷竹脸上，照出她额角的冷汗和紧抿的嘴角。她的眼皮慢慢合上，呼吸越来越浅。
我低头看她受伤的左臂，黑气并未停止蔓延，正沿着血脉缓缓向上。我咬破手指，将血滴在她伤口边缘。血珠落下时，黑气微微退缩，但很快又卷土重来。
冷竹的手忽然抽搐了一下。
我抬头，发现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死死盯着祭坛上方的剑碎片。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咳出一口带血的气。
我将耳朵凑近。
“……不能让它……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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