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魔的双眼骤然收缩，红光暴涨。我全身僵直，右手像被钉死在棺盖上，金光在皮下翻腾却压不住那股逆流而上的黑气。它正顺着血脉往心口钻，耳边响起低沉的嗡鸣，仿佛有千万根细针扎进识海。
冷竹的手忽然抬起，指尖划过唇角，鲜血滑落。她嘴唇微动，一串残音自喉间溢出，不成句，却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玉佩应声轻震，表面那道新裂的符痕泛起微光，与她滴落的血珠相触，瞬间扩散成一圈涟漪般的波动。
我体内的金光猛地一涨，像是被什么力量从背后推了一把。手臂剧痛，整条右臂如同撕裂般灼烫，但我终于能动了。猛地抽手后退，掌心传来撕皮般的声响，低头一看，皮肤完好，可火辣辣的痛感真实不退。
踉跄几步撞上石台，我伸手扶住冷竹肩头，她身体冰冷，呼吸浅得几乎察觉不到起伏。我将她往里拉了些，自己挡在前方，右手还控制不住地颤抖。
就在这时，一道灰白身影自空中浮现，悬于双生棺之上。他身形淡薄，轮廓模糊，像是由雾气凝成，唯有眉心一点银光清晰可见。他抬手一挥，无形之力扫过整个密道，右侧棺椁剧烈一颤，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幽光骤然熄灭。
血魔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身影缓缓转头，目光落在我身上，又移向冷竹，声音断续，如风中残烛：“你二人……不该在此。”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
他抬起手，指向左侧水晶棺中的女子。“那是她的分身。”他说，“以本命精血为引，三年一祭，维持封印不溃。”顿了顿，声音更低，“也是她的替死之躯。”
我心头一紧，看向冷竹。她仍闭着眼，手指蜷着，紧紧攥着那枚玉佩。
“百年前那一战，并非她刺杀太上长老。”残魂继续道，“是她主动求我，以咒锁记忆，背负叛宗之名，只为让血魔以为封印已成，放松戒备。”
我怔住。
“真正的封印，不在山门大阵，而在她体内。”残魂的声音越来越弱，“青冥剑斩去的不是魔头，而是血魔本体的一缕元神。她以身为牢，将那残魂镇压至今。”
岩壁上的刻痕开始微微发烫，那些倒写的经文逐一亮起，血光流转，竟似活物般沿着地面爬行。残魂脸色一变，抬手结印，一道清光自眉心射出，打在两具棺椁之间，形成一道薄如蝉翼的屏障。
“时间不多。”他盯着我，“你可知为何你能活到现在？为何魔纹缠身却不曾失控？”
我摇头。
“因为你不是普通弟子。”他说，“你是‘容器’的另一半。”
我浑身一震。
“血魔复苏，需两具肉身——一具承载其转世元神，一具容纳青冥剑魄。”他目光锐利，“前者是你，后者是她。”
冷竹的手指忽然抽搐了一下，玉佩边缘渗出一丝血迹，顺着她的手腕滑下，在石台上留下几点暗红。
残魂看着她，语气缓了下来：“当年她自愿受困，也因算到了今日。玲珑心脉现世，双生棺开启，便是终结之时。”
我不明白：“终结？是指……杀死血魔？”
“或是被血魔吞噬。”残魂道，“若你们其中之一先死，另一人便成祭品，魂魄将被炼为引子，唤醒藏于掌门体内的本体。”
我咬牙：“那我们该怎么办？”
他没回答，只是抬手点向我的眉心。一道清凉之意涌入识海，刹那间，无数画面闪过——寒潭边的孤崖、深夜燃尽的残灯、冷竹独自坐在石室中，用银针刺破指尖，将血滴入一碗清水；还有一次，她在月下舞剑，剑锋所指，竟是自己的心口。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一座石门前，门上刻着三个字：**守心诀**。
我猛然回神，额头冷汗涔涔。
残魂的身影已变得近乎透明。“我不能再留。”他说，“但记住——守，不是困守，是护。”
话音未落，他抬手一推，一股柔和之力将我推向后方。我脚下一滑，跌坐在石台上，冷竹的身体靠在我臂弯里，依旧没有醒来。
而就在我抬头的瞬间，右侧棺椁的裂缝中，一缕黑烟缓缓渗出，贴着地面蜿蜒前行，直奔冷竹面门而去。
我立刻抬手去挡，却发现右手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猩红印记，形状扭曲，像是一枚倒置的符文。它突然发烫，竟与那黑烟产生共鸣。
残魂残存的身影猛然扑下，化作一道光幕罩住冷竹。黑烟撞上光幕，发出刺耳的嘶鸣，随即缩回棺内。
“它认出了你。”残魂的声音只剩一丝游息，“你体内，已有它的烙印。”
我低头看掌心，那印记仍在跳动，如同活物的心脏。
冷竹忽然咳嗽了一声，眼皮颤动，似乎要醒来。我伸手扶她，却发现她左手松开了玉佩。那枚玉佩滚落在地，正对着两具棺椁之间的空地，表面符痕与岩壁上的血光隐隐呼应。
残魂悬浮在半空，身影几近消散。他望着我，一字一句道：“你师父守了三百年，不是为了让你成为下一个祭品。”
我握紧拳头，掌心的烙印火辣辣地疼。
“那你告诉我，”我盯着那具漆黑的尸体，“如果我不是祭品，我是什么？”
残魂未答，只是抬起手，指向我右臂上的魔纹。那疤痕原本静止不动，此刻竟微微起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游走。
冷竹的手突然抓住了我的衣袖，力道不大，却让我无法再动。她的眼睛仍未睁开，嘴唇轻轻颤动，吐出两个字：
“别信……”
话音落下，整座密道猛然一震，岩壁上的血光骤然汇聚，全部流入右侧棺椁。棺盖无声滑开一线，一只枯槁的手缓缓伸出，五指如钩，直朝冷竹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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