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枯槁的手从棺中探出,五指如钩,直扑冷竹面门。我猛地侧身,将她整个挡在身后,右臂的魔纹突然灼烫起来,像是有火在皮下窜动。掌心那道猩红印记也跟着跳了一下,竟与那黑烟同频震颤。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喉咙,神识一清。右手死死按住石台边缘,指甲刮过岩石发出刺响,才没让自己被那股牵引力拽过去。
“你说我体内有它的烙印……”我抬头看向残魂,声音发紧,“那我也能反噬它,是不是?”
他悬浮半空,身形几近透明,眉心银光微弱闪烁。听到这话,目光轻轻一动,像是风里摇了一下的灯焰。
下一瞬,他抬手点向我眉心。
指尖未至,一股寒意已渗入天灵。我浑身一震,眼前骤然黑了下来,却又浮现出画面——百年前的青冥峰,夜空炸裂,一道青光自冷竹心口迸射而出。她持剑立于断崖,剑刃染血,左手却稳稳压在胸口,仿佛在送别什么。
那道青光化作流萤,掠过山林,坠入雾野。
画面一转,一间低矮的杂役屋内,幼年的我躺在草席上昏睡。肩胛处一块胎记泛起微光,像是回应着远处的召唤。空中一点青芒落下,无声融入肌肤。那一刻,我翻了个身,眉头舒展,像是做了个安稳的梦。
残魂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青冥剑魄,不认血脉,只认心性。它择你为宿主,非因你是祭品,而是因你从未惧怕过黑暗。”
我怔在原地。
原来从那么早开始,我就已经背负了这个秘密。
“所以……”我慢慢跪坐在地上,手指抚上右肩的胎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从我拜她为师那天起,就是为今天?”
眼泪落下来,砸在冷竹的手背上。她的手冰凉,指尖微微蜷着,像还在抵抗某种看不见的痛楚。
我没有再问她是早知我会来,还是早已算好这一刻。我只是觉得胸口发闷,像是被人用布层层缠紧,连呼吸都带着撕扯的疼。
若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那我们之间的情分,又算什么?
残魂没有回答。他的身影越来越淡,像是随时会散在空气里。但他最后还是抬起手,轻轻覆在我的头顶。
那一瞬间,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进了识海,不是信息,也不是记忆,而是一种……方向感。就像黑夜中忽然亮起的一盏灯,不告诉你路该怎么走,却让你知道,前方还有可去之处。
就在这时,冷竹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
我立刻低头看她,只见她眼皮颤动,喉头滚动,似乎在吞咽什么苦涩的东西。然后,她睁开了眼。
目光浑浊了一瞬,随即聚焦在我脸上。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不大,却让我动弹不得。
“但我们可以改写结局。”她说。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从一口深井底下传上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喘息的重量。
我看进她眼里,那里没有回避,也没有掩饰。只有疲惫深处藏着的一点火苗,微弱,却不肯熄。
“我不是选中你。”她又说,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指尖碰了碰我肩上的胎记,“我是救了你。”
我喉咙一哽。
她继续看着我:“那天你在杂役院发烧,整夜说胡话,旁人都说活不过天亮。是你体内的光先动了——它护住了你的心脉。我不过是顺水推舟,把你带离那个地方。”
我怔住。
“我不知道你会是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她咳了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线,“我只知道,当你喊我师父的时候,那声‘师父’,是真的。”
密道里安静下来。
双生棺依旧散发着幽光,左侧那具与她容貌相同的尸身静静躺着,胸前插着半块青冥剑。右侧棺中黑气翻涌,那只枯手已缩回棺内,但裂缝中的阴冷仍在蔓延。
冷竹的手仍抓着我的腕子,她的体温很低,脉搏断断续续。
“你一直守着这座山,守着她留下的残灯,守着一个没人记得的真相。”我低声说,“值得吗?”
她没答,只是把我的手拉过去,贴在她心口的位置。
那里空荡荡的,经脉寸断多年,早已无法凝聚灵力。但她的心跳还在,一下,又一下,缓慢而坚定。
“守不是为了等死。”她说,“是等有人愿意一起往前走。”
我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肩上的胎记忽然热了一下。不是魔纹那种灼痛,而是一种温润的暖意,像是沉睡许久的东西,终于察觉到了主人的觉醒。
我慢慢站起身,将她扶着靠在石台上。她想说话,我摇了摇头,伸手按住她唇边。
“这次换我来护着你。”我说。
转身面向两具棺椁,我抬起右手。掌心那道猩红印记仍在跳动,与右侧棺中的黑气隐隐呼应。但我没有收回手,反而向前伸去。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棺盖的刹那,肩上的胎记骤然发亮。
一道极细的青光自皮下透出,顺着手臂蜿蜒而上,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奔左侧水晶棺中的半块青冥剑。
剑身微震。
咔。
一声轻响,剑刃表面裂开一道细纹。
与此同时,冷竹猛然坐直身体,瞳孔收缩。
“它认你了。”她喃喃道,“剑魄……在回应你。”
我站在原地,右手悬在半空,青光未散。
右侧棺中,黑气剧烈翻腾,仿佛受到了某种压制。那只枯手再次伸出,却不再扑向冷竹,而是转向我,五指张开,像是要抓住什么流失的东西。
我缓缓握拳。
青光收束,凝于掌心。
冷竹撑着石台,一点点站起来。她的腿在抖,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她还是走到了我身边。
“若瑶。”她低声唤我名字。
我侧头看她。
她望着我,眼神复杂,最终只说了一句:“别让它觉得,你能被轻易拿走。”
我点头。
这时,肩上的胎记又是一阵滚烫。不是警告,也不是疼痛,而是一种……牵引。像是地下深处有根丝线,正轻轻拉动我的心跳。
我低头看向地面。
石缝之间,一丝极淡的青痕正悄然浮现,蜿蜒向前,通向密道更深处。
冷竹也看见了。
她抓紧了我的手臂。
我们谁都没有动。
青痕继续延伸,像是一条活过来的脉络,缓缓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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