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散尽时，我的脚踩在了一片温热的石面上。若瑶的手还抓着我的衣袖，指尖冰凉，但没有松开。她呼吸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
我刚要开口，胸口忽然一闷，一股寒气从丹田直冲上来。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黑影已自高台尽头扑至眼前。
掌风落下的瞬间，我认出了那股熟悉的邪力——是血魔本源。他没用招式，只是一掌正中我下腹。骨头碎裂的声音很轻，像枯枝折断。我整个人向后跌去，撞在石栏上，喉头一甜，血顺着嘴角流下。
若瑶尖叫了一声，扑到我跟前。她的手按在我腹部，灵力刚探入就被震散。她抬头看我，眼里全是慌乱：“师父！”
我没说话。经脉像被火燎过一遍，寸寸断裂。丹田处只剩下一团溃散的气旋，连凝聚神魂的力气都没有了。我知道，这次撑不住了。
血魔站在三步外，脸上带着笑。他抬起手，指尖泛起暗红光晕，那是准备抽魂的征兆。
“你封了我百年。”他说，“现在，轮到我取回属于我的东西。”
若瑶猛地站起身，挡在我前面。她双手张开，背对着我，声音发颤却没退：“你要动她，先过我这一关。”
血魔冷笑：“你体内有我的印记，生来就是容器。你以为你能违抗？”
话音未落，若瑶胸前突然亮起一道金光。那光从她心口透出，迅速蔓延至全身。她整个人被裹在其中，像燃起了一簇火焰。
我看见她的影子在墙上扭曲了一下，随即稳定下来。金光越来越盛，竟将血魔的魔气逼退半尺。
他皱眉：“玲珑心？怎么可能……这种血脉早已绝迹。”
若瑶没回答。她缓缓转过身，蹲在我面前，一手扶住我肩膀，另一只手贴上我心口。她的掌心滚烫，金光顺着她的手指渗入我体内。
“别走。”她说，“你说过守灯的人不死于外敌，那我现在……替你守一次。”
我张了张嘴，想拦她，可声音卡在喉咙里。识海已经开始涣散，意识像沙粒般从指缝滑落。
她闭上眼，低声念了一句什么。下一瞬，我感觉自己的魂魄被一股温和的力量托起，缓缓离体。金光包裹着我，顺着她的手臂流入她心口。
那一刻，我进入了她的识海。
不是幻境，也不是梦境。那里像一片初春的湖面，平静之下涌动着无数细小的裂痕。每一道裂痕里都闪着血色的光，像是有人在深处低语。我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湖中央，穿着和若瑶一样的衣服，脸却始终背对着我。
她察觉到了我。那个身影微微侧头，嘴角扬起一点弧度。
我被推了出来。
睁开眼时，我已经看不见自己的身体。若瑶跪坐在地上，抱着双臂蜷成一团，额头抵着膝盖。她的呼吸急促，鼻腔、眼角都有血丝渗出。
血魔一步步走近，目光落在她身上，又移向我残存的躯壳。他伸手探了探我的脉息，确认已无生机，笑了。
“没想到，竟还有这等奇事。”他说，“以活人之躯纳他人魂魄，玲珑心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若瑶抬起头，脸上满是血污，可眼神清亮。她慢慢站起身，走到我倒下的地方，弯腰捡起了青冥残剑。剑身黯淡，但在她手中微微震颤。
接着，她又拾起我掉落的半柄断刃，握在左手。
双剑交叉于胸前，她直视血魔：“你要的祭品在这里。要拿，就自己来取。”
血魔大笑：“好！好一个不惧死的小辈！你以为凭这副残躯能撑多久？玲珑心护得了魂，压不住魔性觉醒。你每扛一次，伤的就是自己。”
他抬手，掌心凝聚起一团漆黑如墨的气流。那气息一出，整个高台都在震颤。晶石忽明忽暗，映得若瑶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是将右手的青冥残剑轻轻一旋，剑尖指向地面。一道微弱的金线从剑尖延伸而出，在石面上划出半个符文。
我知道那是守心阵的起笔。
她还记得。
血魔不再废话，挥手便是一道魔气横斩。若瑶侧身避过，左手断刃格挡第二击，却被震得单膝跪地。她咬牙撑起，再次举剑。
第三击袭来时，她没再躲。
魔气穿透她右肩，鲜血喷出。可就在那一瞬，她胸前金光暴涨，竟将入侵的魔气反卷而回，化作一道护盾缠绕周身。
血魔瞳孔一缩：“你把魔气炼化了？”
若瑶低头看了眼伤口，又抬头看他，嘴角竟扯出一丝笑：“你说我是容器……可你忘了，这具身体，也认得师父的温度。”
她抬起左手，断刃上的血珠顺着刃锋滑落，滴在符文残迹上。金光骤然亮起，与青冥残剑共鸣，形成一个残缺却稳定的阵眼。
血魔怒吼一声，再度扑上。这一次，他不再是试探，而是全力轰击若瑶识海。
我能感觉到她在颤抖。她的神魂正在承受双重压力——一边要稳住我的存在，一边要抵御血魔的侵蚀。七窍流血不止，但她始终站着。
忽然，她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左眼已变成血红，右眼依旧清澈。
她举起双剑，剑尖并列，直指血魔咽喉。
“你说我终将归你。”她的声音冷了下来，“可我现在，既不是你造的傀儡，也不是师父的影子。我是若瑶。”
血魔盯着她，忽然不笑了。
他看着那双异色的眼睛，喃喃道：“双魂共生……竟真成了祭礼的最佳引信。”
若瑶没回应。她往前踏了一步，脚下的符文随之亮起一圈。
金光与黑气在空中对撞，激起一阵狂风。她的外袍被撕裂一角，露出右臂上那道魔纹。此刻，那纹路不再跳动，而是静静伏在那里，像睡着了一样。
我藏在她识海深处，感受着她每一次心跳。那节奏很稳，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平静。
她又迈出一步。
血魔凝起全身魔元，双掌交叠，准备最后一击。
若瑶握紧双剑，剑锋微颤。
她的右眼望着敌人，左眼却轻轻眨了一下，像是在传递什么信号。
我知道，她在对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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