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她左眼眨动时，像一滴露水落在静湖中央。
那不是声音，也不是光影，而是识海深处某根断弦突然被人拨了一下。我的魂光本已散得快要握不住形状，可就在那一瞬，残存的意识顺着那丝波动回了神。
若瑶还在站着。她的双剑交叉在胸前，金青两色的光沿着剑刃缓缓流转。血魔掌心的黑气越聚越厚，整座高台都在震颤，晶石接连炸裂，碎屑溅到她脸上划出血痕，她没抬手去擦。
我知道她在等。
我在她识海里轻轻说了句：“我回来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她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寸。那不是放松，是确认。紧接着，她将灵力从玲珑心提至指尖，又顺着青冥残剑倒灌入识海。我迎着那股暖流向前一步，与她灵台相接，两道魂影叠在一起，像是同一盏灯燃起的两簇火苗。
“守心双剑诀。”我在她心里说，“第一式——双影照渊。”
她没回应，但我知道她听见了。下一息，她右手的青冥残剑猛然下压，左手断刃斜挑而出。两道剑气自虚空中成形，一道金光如晨曦破雾，一道青芒似寒潭照月，交叠斩向血魔面门。
他抬臂格挡，黑气翻涌成盾，却被剑气撕开一道裂口。他的眉头第一次皱了起来。
“不可能……这功法早已失传！”
若瑶不答，脚步前移半步，双剑再度扬起。这一次，剑势更疾，金青二色在空中划出弧线，如蝶翼展动，第二式“双影缠枝”紧随而至。剑气交错成网，一环扣一环，将血魔逼退三尺。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冷笑一声，双掌猛地拍出。黑潮如浪扑来，直冲若瑶识海。我能感觉到那股冲击撞在我们共筑的屏障上，震荡得魂体发麻。
若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她的右臂魔纹开始渗血，皮肉之下仿佛有东西在爬行。她咬牙撑住，没有放下剑。
“稳住。”我在她识海中握住她的“心象之手”，那是一团温热的光点，像小时候她跪在崖前递给我那杯粗茶时掌心的温度，“把玲珑心的光引到剑脉上来。”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右眼清明如初，左眼血红未退。她深吸一口气，将心口那簇金光抽出一丝，缠绕上双剑。剑身嗡鸣，光芒骤盛。
第三式“双影锁魄”轰然斩出。九道剑气纵横交织，在空中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终于将血魔牢牢困在中央。他的身形被钉在原地，黑气剧烈翻滚，却无法挣脱。
高台之上，晶石尽数熄灭，唯有剑网流转不息。
可代价也随之显现。
若瑶的皮肤开始出现细密裂痕，像是瓷器被火烧过又骤然冷却。鲜血从裂缝中渗出，染红了衣袖。她的肩胛骨处裂开一道深口，骨头都露了出来。我能感同身受——每一道伤，都映射在我残破的魂体上。
血魔盯着她，忽然笑了。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他声音低沉，“她撑不了多久。每一剑，都是在割她的命。你藏在她识海里，又能护她几次？”
若瑶的手在抖。她的膝盖微微弯曲，几乎要跪下去。
我立刻感知到她的动摇。她的意识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听着。”我在她识海深处开口，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三百年前，我守一盏残灯，每日寅时点燃，从未间断。不是因为我还能活，而是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人走到这一步。”
她呼吸一顿。
“你以为我是为了赎罪才活着？”我继续说，“不。我是为了等一个能替我挥剑的人。”
她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混着血水流下。
“你说你是容器。”我伸手，仿佛真的触到了她的脸，“可你也记得我的温度，记得怎么喊师父，记得该守什么。这就够了。”
她缓缓抬头，双剑再次举起。
血魔怒吼，全力冲击剑网。黑气如巨蟒缠绕，试图撕裂光网。整个镇魂塔剧烈晃动，石阶崩裂，尘土簌簌落下。
若瑶的裂痕越来越多。她的手指已经泛白，握剑的力气正在流失。但她没有松手。
我将最后一点魂力注入她右眼，令那抹清明更加明亮。然后，我对着血魔的方向，轻笑了一声。
“你说灯油会尽。”我说，“可你知道吗？我守了三百年的灯，从来不是为了自己不灭。”
她双剑高举，剑尖指向天顶。
“是为了让后来的人，看得见路。”
血魔瞳孔骤缩。
剑网猛然收紧，金青光芒暴涨，几乎照亮整个塔心。他的身形被死死压制，连动一根手指都难。
若瑶站在那里，满身是伤，却挺直了背脊。
她的右眼望着前方，左眼轻轻眨了一下。
我知道，她在告诉我：还能再战。
血魔嘶吼着挣扎，黑气翻腾如沸，可剑网纹丝未动。
若瑶的剑尖微微颤动，一滴血从刃锋滑落，砸在石面上，绽开一朵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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