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指尖的血抹在若瑶后颈,顺着她脊背缓缓流入经脉。她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烫到,但没有叫出声,只是咬住下唇,指节扣紧石面。
她眼中的金银光芒仍在闪烁,时强时弱。我能感觉到那股外来的意识并未退去,只是蛰伏在深处,像一根扎进骨缝里的刺。
“听我说。”我压低声音,“你体内的阳缕在找归处,但它现在认不得路。我要引它出来,和阴缕相接——你必须守住心神,不能让它占了上风。”
她微微点头,呼吸急促却努力平稳。我抽出三根银针,分别刺入她肩井、命门与涌泉,针尾轻颤,引动她体内玲珑心脉的清光。这七十二式针法是我这些年独自摸索出来的,原是为了镇压自己的旧伤,如今却成了护住她神识的最后屏障。
冷汗从她额角滑落,滴在黑石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声。远处守卫的脚步仍未靠近,但归墟台的震动越来越重,整座地底空间都在微微发麻。
我解下腰间的残剑,剑身不过半尺,布满裂痕,边缘早已磨钝。这是我三百年前断去的本命剑碎片,也是阴缕寄居之所。我用拇指划过剑锋,鲜血立刻渗出,顺着剑脊流下,在那些金纹间蜿蜒如河。
“青冥……”我低声唤它的名字,声音几乎淹没在地底回响中,“不是封印,是重逢。”
话音落下,左臂旧伤骤然撕裂般剧痛,仿佛有东西从骨髓深处往上爬。我咬牙撑住,将残剑高举过头,以血为引,催动残灯之力。
刹那间,若瑶体内爆发出一道金光,自掌心冲天而起。那半截断剑从她血肉中浮现,化作流光飞出,迎风伸展,剑形渐全。两股气息在空中交汇,一声清越剑鸣震荡四壁,连岩顶碎石都被震得簌簌掉落。
我将手中残剑抛出。
它飞向那道金光,两者相触瞬间,并未碰撞,而是像水入江河般自然融合。完整的青冥剑悬于半空,通体泛着青灰冷光,剑脊金纹流转不息,宛如活物呼吸。
整个归墟台安静了一瞬。
随即,剑身忽明忽暗,一层薄影自剑面浮起,缓缓展开。画面里是百年前的玉虚宗祭坛,夜色如墨,血雨倾盆。太上长老立于中央,双手各执一剑,面容枯槁却目光如炬。
我认出了那一幕——正是浩劫当夜。
只见她猛然挥剑,将一团翻滚黑雾生生撕裂成两股。阴气沉入她脚下阵法,直入一人胸膛——那人跪在地上,披着素白麻衣,长发散乱,正是年轻时的我。而另一股阳气则被封入另一柄剑中,剑身铭刻日月双纹,正是眼前的青冥剑。
画外传来她的声音,虚弱却坚定:“血魔不可灭,唯可分。阴入守者之躯,阳封剑魄之基。双生共持,方可归一。”
影像至此一顿,又继续展开:太上长老将两截剑合拢,交到我手中,低声道:“你活着,便是阵眼。她若归来,便是刀锋。”
话音未落,画面戛然而止。
青冥剑缓缓降下,稳稳停在我与若瑶之间,剑柄朝向我们。
我伸手握住,冰冷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若瑶也抬手,五指贴上剑柄末端。她的手还在抖,掌心发烫,但没有退缩。
“原来如此。”我说,“我不是被抛弃的罪人,你是被选中的继承者。血魔本源从未消失,只是被拆开,藏在这两处——一个由我以命镇守,一个由剑代代传承。”
她抬头看我,眼中金银之色已退,恢复了原本的清澈,只是瞳孔深处仍有一点微光跳动,像是余火未熄。
“所以……要彻底斩它,需要我们一起?”
我点头。“守心归一诀,不是一个人的誓约,是两个人的道。”
她沉默片刻,忽然问:“师父,你当年……知道吗?知道我会来?”
我没有立刻回答。三百年的孤崖生活,每日寅时点灯,我以为只是为了延续责任。可现在想来,或许从那时起,我就在等这一刻——等一个能接过剑的人。
“我不知道是你。”我说,“但我一直相信,灯不会白点。”
她嘴角轻轻动了一下,没笑,却像是放下了什么。
就在这时,青冥剑突然轻震,剑身再次泛起波纹。新的画面浮现,比刚才更清晰——仍是那座祭坛,但角度不同。镜头绕至背面,显出一块隐秘石碑,上面刻着一行小字:
“双生者,非血缘,乃心契。破誓之人,魂堕归墟。”
我和若瑶同时皱眉。
这不是刚才那段记忆里的内容。这是额外的信息,像是被人刻意藏在剑魂深处,只有双人共持时才能触发。
“心契?”若瑶喃喃,“不是血脉相连,而是……心意相通?”
我盯着那行字,心头一紧。谢无咎曾说执法长老后代皆有魔纹,十七岁觉醒。若瑶恰好是十七岁被我捡回,右臂魔纹暴动。我一直以为她是谢家血脉,可若这碑文为真,真正的宿主未必靠血统决定。
难道……她之所以能承阳缕,并非因为出身,而是因为在雪地里握住我递出的手那一刻?
还未细想,青冥剑忽然剧烈一颤,剑尖指向地面某处。那里石板裂开一道细缝,隐约透出红光。
我蹲下身,拂去尘土,看清了下方埋着的东西——是一块残破的铁牌,样式古老,边缘铸着锁链纹,正面刻着半个“玄”字。
若瑶也看到了,脸色微变。“这是……掌门令牌?”
我指尖抚过那个字,心中已有答案。现任掌门玄真子,百年前本名玄真,正是太上长老亲传弟子。而这半块令牌,绝非偶然埋在此处。
有人故意留下线索,引导我们看见真相。
我刚要取起铁牌,若瑶突然按住我的手腕。
“等等。”她声音很轻,却带着警觉,“这牌子上的红光……是不是在跳?”
我凝神看去。果然,那光芒并非恒定,而是有节奏地明灭,如同呼吸,又似某种倒数。
下一瞬,青冥剑发出一声低鸣,剑身寒意陡增。我猛地意识到不对——这不是指引,是预警。
我一把拽起若瑶往后退开。
就在我们离开原地的刹那,那块铁牌轰然炸裂,一股赤红气流冲天而起,在空中凝成一只巨眼形状,瞳孔漆黑,边缘燃着幽火。
它静静悬在那里,不动,不语,却让我们全身发冷。
若瑶抓紧了我的袖角。
我握紧青冥剑,挡在她身前。
巨眼缓缓转动,视线落在我们手中的剑上,然后,一点猩红自瞳中滴落,坠向地面,在触及黑石的瞬间,化作一个扭曲的符号——像字,又像咒印,边缘不断蠕动,仿佛要爬行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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