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眼滴落的猩红符号在黑石上蠕动，像活物般朝我们爬来。青冥剑悬在身前，震颤不止，剑尖指向那团扭曲痕迹，寒意透骨。
我侧身将若瑶挡得更严实了些，左手掐诀，残灯之力自心口涌出，在身前凝成一道淡青光幕。光与红痕相触，发出细微的滋响，那东西停顿了一瞬，随即裂开，化作三道细流绕行而来。
“别看它。”我对若瑶说，声音压得很低，“闭眼，守住识海。”
她没应声，但手指扣住了我的袖口。我能感觉到她在发抖，不是因为怕，而是体内的阳缕正在回应某种召唤——那符号里藏着《血魔经》的残咒，正试图勾动她尚未稳固的灵脉。
我抽出一根银针，咬破指尖，血珠顺着针身滑下。针尖点向地面，三道血线瞬间蔓延，结成一个小阵，将那几缕红流困在其中。光幕收缩，轰然收紧，那些痕迹终于崩散，只留下焦黑印记。
青冥剑仍在震动，比刚才更剧烈。我伸手去握，掌心刚触到剑柄，一股反冲力直贯经脉，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这感觉不对，不是外敌入侵，更像是功法运行到了断处，内息无法归元。
“师父？”若瑶睁开眼，脸色有些发白。
我松开剑，缓了两口气。“这剑认你我也认，可‘守心归一诀’不全。第八章之后的内容，缺了。”
她怔了一下。“可是……典籍里不是有吗？”
“有前七章，第八章空白。”我盯着青冥剑，“太上长老当年传下的真本，不该如此。定有人动过手脚。”
她忽然低头，像是想起了什么。“藏书阁最上层有个暗格……我小时候打扫时摸到一块铜片，上面刻着‘心决三页，血祭可启’八个字。当时不懂，以为是哪家孩子藏的玩意儿。”
我看了她一眼。“你说的是禁制后的秘格，百年无人开启。你怎么会碰得到？”
“我不知道……就是有一次抄经累了，靠着柱子睡着了，醒来手就在那夹层里。”她抬起右手，指尖微微泛红，“那天右臂的纹路也烧得厉害，像是被什么东西引过去的。”
我沉默片刻。玲珑心脉天生抗咒，或许正是这点让她无意中触发了机关。而所谓“血祭”，未必是杀生献祭，更可能是以血脉共鸣唤醒封存之物。
“回去。”我说，“趁夜就走。”
她点头，弯腰想捡起地上那块炸碎的铁牌残片，我拦住她。“别碰。那是饵，专等我们去查掌门令牌的来历。真线索不在明处。”
她缩回手，没再问。
我们从原路返回，穿过水幕时，我用玉佩重新封了密道入口。外面已是深夜，山风扫过崖顶，吹得衣角翻飞。若瑶一路没说话，脚步却很稳。
藏书阁静悄悄的，门锁未动，但我拂过门环时，察觉一丝极淡的灵气波动——有人来过，不久之前。
“你在外面等。”我推开门，抬步进去。
她摇头。“我也进去。若是陷阱，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
我没坚持，只将青冥剑交到她手中。“若有异动，立刻催动剑鸣。”
阁内陈旧，书架层层叠叠直通屋顶。我走向最高层，脚踩木梯发出轻响。那块铜片的位置我记得，就在东侧梁柱后方的夹层。
果然，那里有个隐蔽凹槽，铜片已经不在，但槽底还留着一点划痕。我指尖沿着痕迹描了一遍，低声念了一句旧时宗门秘语。
咔的一声，整排书架缓缓移开，露出后面的石门。
门上有阵，识心阵。我上前一步，掌心贴上石面，灵力探入。
阵光亮起，映出一个模糊身影：“你守的是山门，还是执念？”
我顿了顿。“都是。”
阵纹闪了两下，将我弹了回来。
第二次，我说：“我是为赎罪而守。”
又是一震，依旧不通。
第三次，我站在门前没动，只是回头看了若瑶一眼。她站在月光下，手里握着青冥剑，眼神很静。
我走回去，牵起她的手。“我们一起。”
两只手交叠按在石门上，灵力交融的刹那，阵光由红转青，继而消散。石门无声滑开，暗格显露，里面静静躺着一卷泛黄纸册，边角染着暗褐色痕迹，像是干涸的血。
若瑶轻轻吸了口气。“那是……太上长老的血？”
我取出残卷，翻开第一页，字迹潦草，墨色深浅不一，显然书写时已力竭。末尾一行小字清晰可见：“缺心决，不可轻试。”
“心决”二字被重重圈出，旁边还有一行批注：“双魂交契，半命相易。”
我合上卷轴，指尖还在纸上停留了一瞬。这确实是真本，气息与太上长老残留的道韵一致。可为何会在这里？而且偏偏只剩下这三页？
若瑶忽然说：“那边还有个匣子。”
我顺她目光看去，角落里确实有个乌木盒，打开后是另一卷誊抄本，纸张新净，笔迹工整。
我抽出银针，沾了点唾液抹在书页上。片刻后，纸面浮现出淡淡禁印纹路——这是伪造品常用的封灵手法，用来掩盖灵气缺失的问题。
“赝品。”我冷笑，“有人早知道我们会来找真诀，特意放个假的在这儿，等我们照着练，走火入魔。”
她盯着那本假诀，声音很轻：“是谁……这么清楚我们的每一步？”
我没有回答。能改写宗门典籍、能在藏书阁设局、还能预判我们会因青冥剑指引而来的人，绝不在少数。但能让识心阵承认“执念”的人，一定了解当年真相。
“走。”我把真卷收进怀中，“去老地方。”
她明白我说的是哪。太上长老布阵之处，护山大阵的核心密室。
我们穿过偏殿长廊，避开巡夜弟子，从后山小径下行。密室入口藏在断崖石壁内，需以特定频率敲击岩面才能开启。
门开时，烛火自动点燃，照亮四壁。墙上隐约浮现出两道残影轮廓，尚未凝聚。中央玉台上积着薄灰，我拂干净，将残卷平放其上。
若瑶站在我身边，呼吸放得很轻。
我看着那卷染血的纸，低声说：“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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