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剑悬在身前,剑尖微微震颤,映出我们两人的影子。若瑶的手还覆在我的手背上,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稳定而清晰。密室四壁的符文仍在流转,那八个字——“双生同行,心火不灭”——浮在玉台上方,像一道烙印刻进空气里。
她喉咙动了动,声音依旧沙哑:“现在呢?”
我没有回答,只是将灵力缓缓注入剑身。这一次不是为了撕裂记忆,也不是为了唤醒残魂,而是要让这把封印了三百年的剑,真正回应它的主人。
若瑶也闭上眼,玲珑心脉的气息自她体内渗出,如细流汇入河川,与我经脉中断续多年的阴缕悄然相接。起初是刺痛,像是冰针扎进骨缝,但很快,那种割裂感被一种奇异的温润取代。我们的呼吸渐渐同步,心跳落在同一个节拍上。
就在这时,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密室的墙褪去了光纹,石砖一块块剥落,露出背后无尽的灰雾。脚下的地面化作流动的黑水,倒映出无数张脸——有跪在雪地里的若瑶,手中握着滴血的剑;有我独自站在孤崖边,残灯熄灭,长发披散如枯草。那些画面不断闪现,每一个都带着真实的触感,仿佛已经发生过千百次。
若瑶猛地抽了一口气,手指收紧。
“别看。”我低声道,指尖轻点她眉心,触到一片冷汗,“那是假的。”
她咬住下唇,眼神却没移开:“可它们……太像真的了。”
“真不真,不在眼前。”我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按在我心口,“在这里。你感觉到的跳动,是我们一起的。”
她怔了一下,随即点头。
我们再次闭眼,不再抗拒那些幻象,而是任它们掠过识海,像风吹过荒原。只要彼此的灵力不断,只要掌心相贴的温度还在,虚妄便无法扎根。
青冥剑忽然发出一声清鸣,剑身剧烈震动,金青二色的光自剑柄蔓延至锋刃,如同血脉复苏。整座空间开始崩塌,灰雾翻滚,幻影碎裂成尘。
我知道,它要出来了。
“抓紧我。”我说。
若瑶反手扣住我的手臂,另一只手伸向浮空的剑。我未阻拦,任她五指覆上剑脊。刹那间,两股灵力交汇于剑中,轰然炸开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
鬼市的核心暴露在眼前。
那是一团悬浮在虚空中的暗红晶核,表面布满裂痕,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低沉的嘶吼。血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你们改不了命!她注定孤独,你注定牺牲!这是你们道心深处最深的恐惧——谁也逃不掉!”
我没有理会。
若瑶却笑了,笑声很轻,却穿透了所有杂音。
“你说错了。”她说,“我们不怕孤独,也不需要牺牲。因为我们早就不是一个人了。”
话音落下,青冥剑脱手飞出,直刺晶核。
撞击的瞬间,整个空间静了一息。
然后,裂痕自晶核中心扩散,一声凄厉的咆哮撕破长空。那些由妄念构筑的街巷、楼阁、人影,尽数化为碎片,随风消散。脚下大地塌陷,头顶苍穹碎裂,唯有我们站立的位置,还残留着一线微光。
“出口!”若瑶指向远处。
那里有一道模糊的水幕,正是当年我第一次带她进入鬼市的地方。如今它摇晃不定,边缘已经开始卷曲剥落。
我揽住她肩膀,全力奔去。
身后,血魔最后的残音仍在回荡:“你以为破了幻境就能赢?玉虚宗早就不信你了!你的名字还在叛徒名录上!你永远回不去——”
我没有回头。
一步踏出,穿过水幕。
寒风扑面而来,带着山野夜露的气息。我们摔在一片乱石坡上,滚了几圈才停下。若瑶趴在地上咳了两声,嘴角渗出血丝,但她抬手抹去,竟又笑了。
我撑起身子,左臂一阵抽搐,像是有东西在筋络里来回刮擦。低头看去,皮肤下隐隐泛着暗青,那是阴缕逆行的征兆。可奇怪的是,并不疼了。
若瑶坐起来,抬头望向远方。
月光洒在群峰之间,玉虚宗的轮廓隐约可见,灯火稀疏,却未全灭。护山大阵的微光在夜色中轻轻闪烁,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心跳。
“我们出来了。”她说。
我点点头,伸手扶她站起。
她走得有些踉跄,右臂上的魔纹仍在隐隐发烫,但步伐却没有迟疑。我们并肩前行,沿着熟悉的山道向下。这条路我走过太多次,每次都是一个人提灯独行。今夜不同。
走到半途,她忽然停下。
“师父。”她低声问,“如果那天你没有救我,你会后悔吗?”
我没料到她会问这个。
山风从谷底吹上来,卷起她的衣角。我看着她侧脸,想起那个雨夜,她在柴房外跪着,浑身湿透,手里紧紧抱着一本被泥水浸皱的《清心咒》。
“不会。”我说,“就算重来一次,我还是会把你带上山。”
她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离山门还有三里路时,天边已泛出灰白。晨雾弥漫,林间偶尔传来鸟鸣。若瑶的脚步慢了下来,呼吸变得沉重。我察觉不对,侧头看她,发现她嘴唇发青,额上全是冷汗。
“怎么了?”我扶住她胳膊。
她摇头,想说没事,可身体一软,整个人往下滑。
我立刻蹲下,让她靠在肩上。这时才发现,她后背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伤口不知何时裂开了。
“为什么不早说?”我解开外袍裹住她。
她苦笑:“说了你会停下。”
我一愣。
的确,如果知道她伤成这样,我不会让她走这一段路。可她宁愿咬牙撑着,也不愿拖累行程。
我把她背起来,继续向前。
山路崎岖,每一步都踩在碎石上,发出细微的响动。她的呼吸贴在我耳边,断断续续。我能感觉到她的体温在下降,也能感觉到她努力维持清醒的挣扎。
“快到了。”我低声说。
她“嗯”了一声,手指无力地抓着我的肩。
就在转过最后一个山坳时,她突然抬起头,望着前方某处,眼神骤然紧缩。
我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山道尽头,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执法长老的旧袍,手持一柄断剑,身形佝偻,可那双眼睛——漆黑如墨,却燃着幽蓝的火。
若瑶在我背上猛地一颤,声音几乎听不见:
“谢……无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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