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道灰光撞上残灯的瞬间,我横臂将若瑶推开。灯身震颤,光晕外扩,将那几束灵力尽数吞没。她跌坐在地,肩头布料焦出一圈裂口,皮肤泛红,却未破皮。
我没去看她的伤,只盯着前方空地。
那七人已倒下,身体从内里烧起,黑烟卷着灰烬腾空而起。片刻后,只剩焦土与几块未燃尽的残骸。我快步上前,在其中一人胸口扒开焦黑皮肉,指尖触到一块硬物——是心核,核桃大小,表面覆着一层暗纹。
若瑶喘着气爬起来,站到我身后。“还活着吗?”
“死了。”我捏起心核,轻轻一擦,露出底下细密刻痕,“但不是自然死的。”
她凑近看,眉头皱紧。“这纹路……怎么像阵法?”
我没答。指腹顺着那线条滑过,一转、二折、三回旋——九道主脉,十二支络,正是“九转锁魂阵”的简化结构。我闭了闭眼。这阵法是我百年前亲手所创,从未传人,连宗门典籍也无记载。它本是用来封印血魔神识的核心手段,只在镇魂塔底用过一次。
“师父?”若瑶见我神色不对。
我把心核递给她。“你拿稳。”
她伸手接过,刚要细看,忽然指尖一跳。“有东西在动!”
我立刻按住她手腕,将灵力缓缓注入心核。银针早备在袖中,此刻抽出一根,点在自己左手无名指第三节,引出一滴血珠,落在阵纹交汇处。
血未散,反而被吸入纹路之中。
刹那间,整颗心核泛起微光,一道极细的流线自阵眼升起,在空中划出半弧,指向山林深处——正是禁地方向。
若瑶屏住呼吸。“它在指路?”
“不是指路。”我收回银针,指尖压住眉心,“是在回应某种牵引。有人在那边维持阵法运转,而这傀儡体内的结构,正在与之共鸣。”
她低头看着手中发光的心核。“可谁会知道这个阵?又为什么把它刻进活人身上?”
我沉默片刻,手不自觉抚上腰间玉佩。那上面有一道细微裂痕,是当年封印时反噬所致。我记得清楚,那一夜,我以心头血为引,将阵法刻入青铜棺壁,再以残灯之力封缄。此后百年,无人能启。
“你说的青铜棺……”若瑶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是不是就在镇魂塔最底层?我前日翻旧档,看到一页残卷,说那口棺材锁着‘不该醒的东西’,守棺人全都疯了。”
我抬眼看她。
她迎着我的目光,没有退缩。“我还查到一件事。百年前,执法长老谢无涯曾带人闯入塔底,想强行开棺。结果进去的八个人,出来时只剩他一个,手里握着半截断剑,嘴里反复念着一句话——‘她没杀太上,是太上骗了所有人’。”
我呼吸一顿。
她说的这些,我从未对外提过。就连掌门……也不该知晓。
若瑶见我神色变化,低声问:“师父,那个‘她’,是不是就是你?”
我没有回答。只是从她手中取回心核,攥在掌心。温度还在,像是仍有生命在搏动。
“走。”我说。
她没动。
“你现在经脉未稳,刚才那一击虽轻,但也震到了内息。要不要先回偏殿调息?”
“不必。”我迈步向前,“他们等不了。”
山路比来时更暗。林间雾气渐浓,脚下落叶湿滑。若瑶紧跟在我左侧半步位置,右手始终按在剑柄上。这一次,她不再频频回头确认我在不在。
我们穿过一片枯竹林,前方地势下沉,石阶出现。两侧立着两尊风化严重的石兽,头颅断裂,只剩残躯蹲坐原地。再往前五十步,便是镇魂塔。
塔门紧闭。青铜巨门高逾两丈,表面蚀满符文,中央是一朵双生花浮雕,花瓣对称,却有一侧被人用利器划破,留下深深裂痕。
我停在门前。
若瑶站在旁边,仰头望着那道裂口。“是你划的?”
“不是。”我摇头,“是太上长老临终前,用元神最后一点力气劈的。他说这花不该开,开了便是祸端。”
她没再问。
我把心核贴在铜门上。那些刻痕与门上的符文隐隐呼应,光晕一闪即逝。紧接着,门缝里渗出一丝极淡的灵力波动——与心核中的阵法同源。
“果然。”我低声道。
“能量是从里面出来的?”她靠近一步,“可这门明明封死了,连掌门都没有钥匙。”
“不需要钥匙。”我退后两步,看向塔顶,“只要阵法还在运转,就会有泄露。这些傀儡不过是接收信号的媒介,真正的中枢,一直在这座塔里。”
她咬了下唇。“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破门?”
“不能破。”我抬手制止,“这座塔本身就是一个活阵,强行破坏会激活反噬。百年前,八个金丹修士死于非命,就是因为触动了守棺杀阵。”
“那总不能就这么等着。”
我没有说话。从怀中取出残灯,轻轻放在门前蒲团上。灯芯早已熄灭,但我仍能感觉到它残留的温热。就像三百年前那个雨夜,我第一次站在这里,准备将血魔残魂封入己身。
若瑶看着我这一动作,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是想……用灯火做引?可它已经灭了。”
“灭了也能燃。”我伸手抚过灯身,“只要还记得怎么点。”
她怔了一下,随即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咬破指尖,在上面写下几个字,然后贴在门边一处凹槽内。“我在执法堂卷宗里抄录过一段守塔咒,虽然不全,但或许能暂时压制杀阵反应。”
我看了她一眼。
她抿了抿嘴。“我知道你不让我查这些事。可我觉得……有些真相,不该被埋一辈子。”
我没有责备她。
风从塔顶掠过,吹动檐角铁铃。一声轻响,打破了寂静。
我站起身,将银针取出,按在自己手腕血脉处,缓缓引导灵力流入心核。这一次,我不再掩饰体内残损的经脉走向。每一分灵力运行,都带着旧伤撕裂般的钝痛。
心核再次亮起。
光流沿着门缝游走,最终汇聚在双生花裂痕处。那里微微发烫,仿佛有东西在内部挣扎苏醒。
若瑶退了一步。“它要开了?”
“还没。”我盯着那道裂口,“但它已经知道我们来了。”
就在此时,心核突然剧烈震动。我几乎握不住,它自行脱离掌心,贴在铜门上,发出嗡鸣。
门缝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回响——像是另一颗心核,在黑暗中同步跳动。
若瑶猛地抬头看我。
我也看着她。
同一瞬间,我们同时想起那个问题:
当年那口棺材里,除了血魔残魂,到底还有什么?
我伸手握住门环。
冷铁触手冰凉。
若瑶低声问:“要进去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用力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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