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迈出第一步,便再无法回头。
可“蓬山”之上那模糊却致命的威胁,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逼得我不得不行此险招。
机会来得比预想中更快,也更屈辱。
一场倒春寒席卷京城,涵辉院因地势和久未修葺,比别处更显阴冷潮湿。
我那恼人的咳疾便是在这时复又加重,缠绵数日不见好转。
柳氏遣人又送了些温补的药材来,话里话外却带着不耐,仿佛我这病弱的躯壳,已成顾家一个不大不小的负累。
这日,赵嬷嬷端药进来时,脸色不大好看,放下药碗,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那儿,欲言又止。
“嬷嬷有事?”我靠在榻上,气息微弱地问。
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少夫人,老奴本不该拿这些琐事烦您,只是库房那边新来了个管事,对账目盘查得紧,前次支取的那块徽墨……虽已报损,但新管事追问得细,老奴……老奴怕是遮掩不过去……”
果然,即便是最小心的试探,也难保万全。
那块墨,竟成了隐患。
我强自镇定:“是我不好,连累嬷嬷了。既如此便如实禀报母亲吧,一切责罚,我甘愿承受。”
以退为进。
我赌柳氏不会为了一块墨大动干戈,尤其在我这病重的当口。
赵嬷嬷连忙摆手:“少夫人言重了!哪至于就到责罚的地步?只是……只是往后这库房的东西,怕是再难支取了……”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刚刚燃起的希望。
若连一支银簪都无法弄出来,后续的计划便是空中楼阁。
难道真的无路可走了吗?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争吵声,夹杂着女子的哭泣和婆子的斥骂。
是那个浆洗婆子,像是又因做错了事,被管事的嬷嬷训斥。
赵嬷嬷皱了皱眉,低声道:“又是张婆子,笨手笨脚,总惹麻烦。”
张婆子……
那个儿子在“陈记”当铺做杂役的张婆子。
一个念头。
不能从库房支取,那若是“遗失”了呢?
在这深宅大院,主子“遗失”一件不起眼的首饰,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只要不涉及贵重物件,通常也不会深究。
而张婆子,她正因犯错而惶恐,正需要一点恩惠来稳固她那岌岌可危的处境。
风险依旧,但多了一丝缝隙。
我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满面通红,气息不继。
赵嬷嬷连忙上前替我抚背。
我趁机用帕子掩住口,气息奄奄地道:“嬷嬷……我这身子……怕是……怕是熬不过这个春天了……”
赵嬷嬷脸色一变:“少夫人何出此言!您好生将养,定会好的!”
我摇了摇头,泪水涟涟而下:“我自己知道……只是,临去前,心中总有些不安。那张婆子也是个可怜人,嬷嬷,你去将我妆匣里那支素银簪子取来,赏了她吧,就当……就当是我最后积点阴德,求个来世安稳……”
我说得凄婉绝望,将一个行将就木之人的颓丧与临时起意的善心表演得淋漓尽致。
赵嬷嬷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有此举动。
她看了看我泪痕交错的脸,又想了想那支不值几个钱的素银簪子,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少夫人心善,老奴这就去办。”
她转身去取簪子。
这一步,至关重要。
赵嬷嬷拿着那支素银簪子出去了。
我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
争吵声已经停了,只剩下张婆子低低的抽泣和赵嬷嬷继而安抚的声音。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赵嬷嬷回来了,回道:“已经赏给她了,那婆子感激得不得了,磕了好几个头。”
我心中稍定,但更大的悬念悬而未决。
张婆子会明白我的用意吗?
接下来的两日,我是在焦灼与等待中度过的。
每一次听到院中有脚步声,心都会提到嗓子眼。
既期盼着张婆子能寻机单独见我,又恐惧着事情败露,柳氏会带着人冲进来,将我最后一点尊严和希望都踩碎。
直到第二日傍晚,天色擦黑,赵嬷嬷去厨房督促我的药膳,偏厢里只剩下我一人。
一个佝偻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是张婆子。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中紧紧攥着那支素银簪子,老泪纵横,压低了声音,带着哭腔道:“少夫人!少夫人大恩!老奴……老奴知道,这支簪子,不是白赏的。少夫人若有差遣,老奴万死不辞!”
她果然不笨,或者说,生活的艰辛早已教会了她察言观色,懂得天上不会掉馅饼的道理。
我看着跪在脚下的她,心中百感交集。
有利用他人困境的卑劣感,也有计划得以推进的如释重负。
我深吸一口气:“起来说话。”
张婆子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垂手而立,不敢看我。
“你儿子……在‘陈记’当铺?”我单刀直入。
她浑身一颤,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惧,随即又迅速低下头:“是……是……”
“这支簪子,”
我指了指她手中的物件,
“我不要了。你让你儿子,找个稳妥的时机,将它当了。换来的银子,不必给我。”
张婆子愕然抬头,不明所以。
“我要你儿子,用这笔钱,帮我打听一个人。”
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北疆,顾家二公子,顾玉池。打听他如今确切的下落,境况如何。记住,要隐秘,绝不能让人知道,是顾府的人在打听。”
张婆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北……北疆?二公子?少夫人……这……这要是让夫人知道……”
“所以,绝不能让她知道。”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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