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到了!”
穆百之等人回到警局,各自就方峻茂的社会关系进行梳理。仅仅落座几分钟后,一直在忙活着调查邢锐近期行踪的小刘便兴高采烈地叫了起来:
“——那天晚上,邢锐真的也在酒吧,而且,就在方峻茂身后!”
酒吧的监控录像显示,在方峻茂来到酒吧前二十分钟,邢锐已经来到Hidedusk。方峻茂到后,期间曾短暂地离开座位、前往洗手间,就在这几分钟内,邢锐更换了座位,并在凌晨一点十三分接通了电话。
这期间,二人并无任何眼神交流。
挂断电话后,邢锐饮过最后一杯酒,便从容离开。而方峻茂一直在酒吧逗留了半个小时,喝酒,说笑,直到,有个十分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监控画面内——
是元蕖!
元呈先是震惊地瞪大了双眼,讶异于兄长同这案子之间随处可见的联系,然而,想起二人之间的关系,又很快平静下来。
元蕖看上去并非第一次光临Hidedusk。监控录像显示,他几乎并未作任何停留、寻找,便直直走向方峻茂所在的地方。
酒吧里声音杂乱,听不出他坐在方峻茂身旁的几分钟内说了什么,只能看到方峻茂醉醺醺地冲着他傻笑,任元蕖絮叨,就是一门心思地傻笑。
——元呈在屏幕外,和屏幕内的元蕖几乎是同时无奈地摇了摇头。
随后,元蕖结账,手机入兜,一把将醉得脚步虚浮的方峻茂搀走。
从沿路监控来说,元蕖是自己开车,从店里过来的。带上醉得不省人事但好在体型轻盈的方峻茂后,先去了方峻茂家,在室内逗留至早晨五点多,这才开车回家。
“方峻茂说,他是在第二天醒来之后,给元蕖打的电话,央求他按照自己偶然听说的时间,去玉藤山上碰碰运气。”
穆百之正在草稿纸上整理着时间线,听元呈这么一说,倒是想起些什么,抬起脸来,问:“元呈,你记不记得,元蕖是怎么说的?”
元呈回忆片刻,道:“一样。不过……”
穆百之表情严肃,问:“不过什么?”
“不过,我觉得方峻茂的口供,好像有问题。”
穆百之偏了偏头,示意他继续说。
元呈托着下巴,一边仔细思考,一边开口道:“按照他的说法,邢锐正在讨论的是如何处理尸体,可是……第一案发现场,不就在山上吗?”
他看出穆百之并不理解他的意思,于是继续解释道:“在这通电话发生时,这名受害人还并不是一具尸体。”
穆百之依旧并非十分理解,她看了看自己手中那些字迹,迟疑道:“可……这种程度的语病,在我们的日常对话里并不稀奇。从某种角度上来解释,也可以说,早在动手之前,这些人在邢锐的眼中,就已经与尸体无异了。”
元呈摸了摸下巴,说:“如果,方峻茂所提供的所谓通话内容,根本就是假的呢?”
穆百之直起身子,转头看向其他同事:“邢锐的通话记录呢,那通电话是打给谁的?”
角落里的某同事举起手中的表格,说:“境外号码。”
“——值得考虑。”
身旁突然冒出声音,穆百之和元呈都吓了一跳,接着才反应过来,是王了正走神般地盯着电脑屏幕,缓缓说:
“从今天上午的对话来看,方峻茂不像是会非常在意口头表述严谨性的人。语气词很多,修饰词更多——”他望向穆百之,说:“——这一点,在你给他做笔录的时候体现得也很明显。”
“但是。”王了紧接着接上一个转折,说:“方峻茂毕竟是做文字工作的。从他的文字上来看,倒不像个逻辑不清的人。所以,元呈刚刚说到的语言漏洞,我认为值得考虑,不过,还需要更多辅证。”
穆百之手里的笔盖开开关关,认真考虑着他所说的可能。
不过很快,她又有了其他思路。
“——刚才,说到境外号码了是吗?”
穆百之短暂思索两秒,说:“我记得,邢锐的婚姻状况是离异,是吗?”
小刘接茬道:“对,他确实曾经有过一段婚姻,大前年离婚。他的前妻……嘶,叫什么来着……”
他努力回忆几秒,恍然大悟,一拍大腿,说:“哦,对,想起来了,她叫皇甫志仁!”
这名字一出,在场之人皆不由得恍惚一下,马上就有人笑起来,说:
“嚯,‘志仁’?真土,这可不像女人的名字!”
穆百之闻言,不由得冷了脸,转过身去,定定地盯住嬉笑之人的双眼,道:“我倒是很想听听,什么是‘女人的名字’?是法律规定的,还是字典里写明了性别?”
同事一见她的神情,不情不愿地闭嘴、低头,脸上表情却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端的是一副服输却拒不认错的模样。
穆百之无言,收回了目光,心中依旧烦闷。
难道,在某些人眼中,女人就该都叫婷、妍、雅、静、依?
这已经是21世纪,人人平等,有谁规定过,女子就不该用庄重、有志的名字?
姓名是最不该有性别之差的一方天地。倘若有,一定是因为对于男子与女子的期待并不相同。
凭什么?
她抿抿唇,心头一酸,到头来,还是觉得自己可悲,空有指责他人错误的能力,却不能真正地改变现实。
会做出这样评价的人,永远听不懂她的诉求。说多少话,都是白费口舌。
“——皇甫志仁现在在哪儿?”
“正在查。”
“——百之,你觉得,那通电话是打给她的?”
王了正迅速浏览着屏幕上的、有关方峻茂的一切信息,忽然冷不丁插上一句。
并顺手一滑,另开一页,轻快地敲敲键盘,输入“皇甫志仁”四个字。
穆百之答:“有可能,我只是做个猜测。”
浏览器页面迅速更新,冷白色光块倒映在眼镜镜面,衬得别有一番气质。王了一手撑着脸,另一手则随着目光的审视而迅速滑动着鼠标,几十秒后,轻声说的第一个结论就是:“她确实在境外。出入境记录显示,皇甫志仁在去年十二月离境,此后一直在欧洲各国间往返,至今尚未回国。可惜,目前无法查询到她在国外使用的电话号码。”
顿了顿,他转过脸来,对穆百之说:“不过,通过她原先在国内的关系网,得到她现在的联系方式,应当也并不困难。”
黑框眼镜下,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亮得惊人。
穆百之却并未察觉出什么异常,只点点头,说:“知道了,这条线我去追。小刘,还是带几个人查邢锐那边,元呈,你自己去忙自己的任务,老师您……多带几个人一起?”
王了轻轻摇摇头,复又转回去,一面迅速过滤、收集着信息,一面继续道:“不用。方峻茂这边,我一个人就够用了,48小时之内给报告。多的人,还是去查监控吧。”
不知道是不是元呈的错觉,王了最后这句话,似乎情绪莫名低落。
他一下来了兴趣,好奇地望着王了的侧脸,那张脸从各个角度来说都像极了古希腊雕像,无论是轮廓还是平静如水的表情。以元呈的能力,在面部留白上还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
他思索片刻,又偷眼瞄一下穆百之,那人却是毫无察觉,应了一声,便又起身,奔向自己的工作岗位。
好像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明白。
——吱呀。
正在此时,原本就开着一条缝的门被推开,年轻法医小李探进头来,冲大家伙招了招手:“尸检报告出了,我师父让出个人去看看详情,哎,你们谁来?”
元呈四下看看,无人空闲,于是自告奋勇地跟上去。
“来了!”
几个月以来,他没事的时候,惯爱泡在法医堆里,如今对解剖室的地理位置已然轻车熟路。老宋正对着解剖台上的残肢出神,听到他来,这才抬起头,严肃道:“小元啊,有个很鲜明的问题,我想,你应该已经注意到了。”
元呈瞥了眼略有些腐化的残肢,道:“您是说……他们的死因与前五人不同?”
老宋摇摇头:“不止。还有个问题:衣着。最开始的受害人,穿的都是失踪时身上所穿的衣服。从上一名死者开始,服装开始发生了改变。如果单单只有上一个受害者一人,还可以勉强称作偶然。但,这次的受害人在没有躯干的情况下,依旧包裹了一身白色跨栏背心,我认为,这并非偶然。”
元呈沉思两秒,说:“但,这次没有信。”
“是没有信,但是……”
老宋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凑得近些,他自己则动手掰开了那颗略微腐烂的头颅的嘴:“你来看——看得清吗,这里面的情况?”
一股浓郁的尸臭钻透了口罩,元呈本能地屏住了呼吸。
眼下正是盛夏,虽说尸体发现还算及时,可几个小时下来,腐烂情况也不容乐观——何况尸体已经被肢解,又被抛在垃圾堆里,各种垃圾里的细菌真菌都混在一起,连蛆虫都丛生。尽管法医组在验尸过程中做了适当清理,但本质上是以方便为先,依旧不能保证完全干净。元呈勉强凑近了些,却在那尸体上,又看到几条白白胖胖、迅速蠕动的蛆虫。
“咳……什么?”
他勉强说出句话,老宋看出他为难,晃了晃头,道:“嗐,我差点忘了,你还年轻,没见过这场面,没事儿,以后多历练历练就习惯了——”
“言归正传:是这样,我在死者的上颚上,发现了疑似刺青的痕迹。”
诚实来说,有关姓名的思考,是由前些日子脱口秀中的论题引起的。
我的起名风格经常被评价为“雌雄莫辨”,好吧,我把它当作夸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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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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