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浮萍身(11)

可恨灿珠在屋子里心绪难平,待谢衍元走后,更是觉得人生百转,悔不当初。

只要一想到日后,谢衍元的那位即将迎娶的新妇会一直踩在她的头上,日日来刁难她,她便难以接受,于是愈加厌恶起谢衍元来。

“玉瑶!”声音从内向外地传出来,院子的一角,四人贴着墙根站着,听到喊声互相对视一眼,停止了小声的交谈。

灿珠揉了揉眉心,瞥了一眼临妆镜前,镜子里头的女人暗含愁容,她移开了目光,既然谢衍元要她出去,她倒是要看看这太守府里究竟有什么牛鬼蛇神,先前困着她不准她出去看看。

只谢衍元来的时候实在不巧。

原是刚起,四人侍候她梳妆打扮,但头发梳到一半,那谢衍元就径直进来了。

身后的门被推开,伴着那轻微的吱呀声,“姑娘,”玉瑶轻轻喊了一声,灿珠面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她知道玉瑶是太守府里的人,对她也不能算多么亲近,只是如今更添几分排斥,她“嗯”了声,递给玉瑶玉梳,道:“替我梳发。”

手中的梳子却迟迟不见人接过去。

灿珠侧头,她是坐着的姿势,而玉瑶进来的时候是站着,这么一下,灿珠不得已抬头,那双眼波潋滟的水眸自下而上地望向玉瑶,声音却冷,“你不愿意?”

玉瑶倒不是不愿意,她迟疑了几秒,在灿珠越来越不开心的眉眼中,她接过了那把梳子。

“奴愿意。”

灿珠的发丝保养得极好,玉瑶只一摸上去,便是柔顺得要命的触感,梳起头也是极为顺畅的,玉瑶竭力回忆着往日里替灿珠梳发的人的动作,一不留神,扯动了灿珠的一根发丝,一下便扯痛了灿珠。

“嘶。”灿珠痛叫了声。

玉瑶登时心中一紧,丢了梳子,就跪下认错。

灿珠见她认错认得如此之快,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平时,她从没遇到过这样粗手粗脚的婢女。

“起来吧。”灿珠无心为难,只是这一会叮嘱了几句要更加仔细,于是玉瑶的心神已经不敢懈怠,注意力全集中在了那一头青丝上。

玉瑶以前从未替人梳过头,这还是第一回。

值得一说的,玉瑶也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婢女,她是谢衍元的人,世家名门,总会培养一些暗卫,而玉瑶,就是从前跟在谢衍元身边的暗卫之一。

她当然不是见到灿珠的第一次,谢衍元去哪儿,她去哪儿,她早就见过了灿珠许多许多回。

等玉瑶将灿珠的头发束好,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期间灿珠真是有些悔意,坐得脖子酸痛,早知这样,还不如叫个会梳头的人来。

但这样想的时候,见到镜中的玉瑶认真的样子,又有些说不出口,好在现在头发束好了,她便让玉瑶退下。

玉瑶往常的机灵劲都消失了点,就这么楞楞地退了出去。

一出去,就听另外三人问她,她进去是做什么,玉瑶看了眼玉椋,玉椋就是平日替灿珠梳头的人,除了玉瑶外,其余几人都不是暗卫,只那三人也都是谢衍元的人,听谢衍元的话,谢衍元说要听玉瑶的安排,她们便也以她马首是瞻。

玉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脸上的神色晦暗,那三人觉得奇怪,又问了一遍,玉瑶才道是梳头,只是梳头么,三人没敢再问。

过了一会儿,屋门骤然被推开,灿珠换好了衣裳,走出来,四人齐齐垂首,唯有玉瑶偷偷觑了一眼,但见那一身风姿斐然,身穿月白绉纱褶子;大白花绫裙,乌云玉面,唇点樱桃,她很快又趁着没人注意注意,低头了头去。

灿珠看也没看底下的四人,向前走了几步,等下了台阶,四人齐齐让开了,跟在她的后面走。

灿珠就这样走了几步,到了院子的门口,她突然转身望着四人,“太守府里人最多的地方是哪儿?”

要说了解,自然比不得太守府里原本的人要熟悉。

玉瑶却不知道,最后回答的是玉椋,“是后花园那儿。”

太守府的后花园也是顶顶的精致。

春日里,百花齐放,垂丝海棠和桂花开在一起,远远看,红白粉金绿,宛若杨妃合瓣粉西施。

玉椋说的没错,太守府后花园里向来是女人扎堆的地方,太守也是个风流人物,那一房房妾室不间断地往府中抬,女人们不知道有多少,从前,后花园中都是那些争风吃醋的女人的地盘。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但今日不知怎么地,居然走了半天,也不见一个人,灿珠随手摘了一朵花,捻了捻,汁液浸透出来,染在了指甲上。

又逛了一会儿,灿珠已经觉得没有意思,正想调转回去,却见不远处有一道人影,也是白衫,长发铺散,分不清男女。

她不甘心今日是一个人都没见到,便走过去,靠近了,那人听到了脚步声,便回头,转身看过来。

回头了,灿珠才看出他竟是男子,而且,与谢衍元长相分明是十分的相似,这么乍然一眼,灿珠都差点以为就是谢衍元。

但紧接着,身后几人立刻跪下,“二公子。”

那人扫过灿珠,明明是与谢衍元相似的面孔,偏偏给人的感觉,却是十分的不同,他笑了声,叫玉瑶四人起身。

“这位是?”

谢衍朝开口问道。

玉瑶向前了一步,因为灿珠如今到底还是无名无分,便只说:“是暂住在府上的客人。”

“既是客人,便好生对待。”谢衍朝说完,便离去了。

早听闻太守府中三位公子,但大公子已入朝堂,二公子去游学,以至于灿珠这还是除了谢衍元以外,第一次见到这位二公子。

给人的感觉,像是君子兰一般。

等到回去,玉椋才打听到是怎么一回事,“今日二公子回来,大人说是很高兴,便着府中上下为二公子接风洗尘,各位夫人也就忙了起来,为二公子准备礼物,没什么心思去后花园逛了。”

灿珠道:“这位二公子很受宠么?”

玉椋有些难以回答,毕竟,说是,那谢衍元又被置之何地,但也确实是事实,“二公子他,确实很受大人喜欢。”

太守最上心的,也是这个儿子。

不过唯一的污点,大概是,他不是正室所生,不是嫡出。

和三公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转眼,就到了夜间。

谢衍元又过来了。

原本今日,他不想再来的,但因为谢衍朝的到来,他今日喝了许多酒,一身的酒气萦绕。

堂上,他们父子二人父慈子孝。

宛若一刻也不曾分别,说起话来是温情脉脉,不像和他说话的时候,不是不屑,便是不成器的叹息。

明明几天前,谢衍元才为了太守挡了那刺客的一刀,但伤好了,那些短暂的温情也就消散了。

在他爹的眼里,他就是,不如——谢衍朝。

玉瑶在屋外守夜,乍然见到谢衍元,她迎上去,闻到了那身酒气,忙道:“公子——灿珠姑娘已经睡下了!”

睡了?

目光落在屋子内,确实灯影灭了,里头一片暗色。

谢衍元顿了顿,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听到这话,残余的几分理智便让他停住了脚步,侧头,看了玉瑶一眼,“她今天去了哪儿?”

玉瑶如实地将今天的事说了一遍。

在提到今天遇到谢衍朝时,谢衍元的脸色蓦地不好看起来,“他们说了什么?”

玉瑶道:“二公子只提了一句,好生对待府上的客人,多余的,便没有了。”

“以后……”谢衍元的醉意被院子里的风一吹,理智更加是回笼,“别让他们两个再撞见了。”

说他小气也好,自卑也罢。

谢衍元几乎是活在了谢衍朝阴影里长大的,从小到大,谢衍元所有喜欢的,都被谢衍朝拿走,别人都说,谢衍朝是无意,可他们都不是谢衍元,又怎么会知道这种难受的滋味?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地,想要一个人。

他不希望也被谢衍朝夺走。

不然,他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这么站了一会儿。

玉瑶问:“公子,要让厨房煮一碗醒酒汤么?”

谢衍元看了眼她,颔首。

玉瑶便去了后厨。

玉瑶踏出院子时,谢衍元像是有了什么决定一样,到底还是轻轻推了房门,走了几步,就是床榻,灿珠就睡在上面。

如玉瑶说的,她已经睡下了。

到了房里,谢衍元才发现屋中也不是完全的漆黑,还有一根蜡烛明明灭灭,居然还残留着微弱的光芒,没有完全熄灭。

院子里洒满了月光,谢衍元靠在塌上,看了会儿灿珠。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做错了还是如何。

他总感觉,自己正在将她越推越远。

但他主宰不了自己的婚事,他只是家族里的棋子,就是没有公主,也会有其他的人,而谢衍元唯一能做的,便是紧紧地抓住她。

灿珠隐隐约约地,嘤咛一声,闻到了酒气。

谢衍元注意到了她紧锁的眉。

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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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明月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