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涟跑过来,踮起脚尖向着他外衫里看了一眼,竟然好像并不吃惊,只是偏头道:“看来这件衣服也很喜欢你呢,那不如你也穿着吧,其实……我一直觉得这件衣服就是给你穿的。”
轩辕承想了想,点头道:“也许这件衣服和这只腕环本就是一套,我既已戴了腕环,衣服想必不甘寂寞,也自己飞到我身上来。”
清涟咯咯娇笑,似乎也并不惧怕这衣服会对轩辕承怎样,两人回身,出了这间祭台下的暗室。
从来时的那处缺口出了被掩埋在沙中的帝神之城,一眼看见碧尘和秋水都已苏醒,墨澜正在他们身边,默默施展避水诀,见他们出来,双眉一扬道:“怎么如此之久,底下有什么?”
清涟刚要说话,轩辕承却已先开口道:“没有什么,只是一座废弃的古城。”
墨澜点点头,看着他道:“我刚才已经重新察看了这里的地形,并没有找到传说中的东海之渊,或许,我们的方向不对。”
轩辕承展目四下看了一看,“也许是出了纰漏,我们只有先出去。”在碧尘面前半跪下来,伸手握住她冰冷的玉手,为她数了一下脉象,柔声问道:“师姐,你还好么?”
碧尘的脸色玉般洁白,樱唇紧闭,不言不语。
轩辕承心中再次一痛,这些年来,他每一次注视着这样的碧尘,心中便会像是被利箭穿过一般剧痛一回,一次比一次痛得更深。碧尘木然无波的目珠,一次次让他想起自己无能为力的痛苦,还有他永远不能原谅自己的错误,若是当时,他让碧尘走在自己前面,是不是就可以躲过这个结局!
“轩辕,碧尘师妹并无大碍。”墨澜在一旁温声说道。
轩辕承轻轻点头,扶着碧尘站起身来,“我们原路回去吧。”
几人一起慢慢自海底浮上,找到了最初的那块海中礁石,重新爬了上去,除了碧尘以外,其余四人皆是精疲力竭,一屁股坐在礁石之上,深深喘息。
落日西沉,一轮火红巨大的太阳仿佛就在眼前慢慢沉入碧蓝冰冷的海水之中,朝离自清涟怀中跳出来,向着火球般的夕阳作势咆哮。
“轩辕,抱歉,还是没有帮到你。”墨澜靠在轩辕承一侧,眼望已经入海一半的落日,忽然开口。
轩辕承摇摇头,微微一笑:“怎么能怪师兄,是我自己想的太过简单,没有找到化雨真正的位置。”
“那……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轩辕承不答,落日已沉,沧茫无际的海上,顿时一片黑暗。接下来有何打算?其实,他最想做的事就是立刻回到北疆,找到自己已经阔别十六年的故乡,看看帝神之城是不是真的已经不复存在,他心里仍旧残存了一线希望,那就是,刚刚在海底看到的那些,并不是真的帝神之城,就算他的心里是如此的痛恨钩吻,此刻竟也希望,他还在帝神之城里逍遥的活着,继续做他的大祭司,至少那样,可以证明母亲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
“阿承,你是不是想回帝神之城?”清涟紧紧贴在他右侧,忽然仰头轻声问道。
轩辕承一呆,转头看她,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那么亮,就像他第一次看见她时那样。她的眼睛,总是能一眼看穿他的心事。
“我想回帝神之城,但师命难违,就算我担心帝神之城已经不在,回去之前,也必须禀明师尊。”
清涟点了点头,“你把在这里看到的事告诉你师父,他一定不会不让你去。”
轩辕承道:“我也相信师尊定会同意我回去,但现在他并不在太虚结境。”
“不在太虚结境?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师尊一年中总有一段时间会出结境,他身为太虚结境灵剑长老,向来孤身独行,除了掌门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
“那……”清涟低下眼睛,“你见不到他,是不是就不能擅自回去北疆帝神之城?”
轩辕承沉默片刻,低低的说了一声:“是。”
清涟伸手拉住他手,陪他一起默默不语,半晌忽然“咦”了一声,喜道:“阿承,不如我们一起去长安,我知道有一个人,博闻广识,知道很多奇闻轶事,我们去找他,说不定,他知道关于帝神之城的传说!”
轩辕承奇道:“是谁?”
清涟笑道:“是云熙的父亲,当朝大理寺卿裴怀安大人!”
“裴大人?他不是朝廷命官,怎么竟然也会知道这些奇闻轶事?”
清涟咯咯笑道:“他是大理寺卿没错,可他年轻的时候最想做的是游侠,想要和你一样修习道法,所以云游过好多地方,太虚结境在九州,也是他告诉我的!”
“是么?”轩辕承眸光一亮,“那说不定,他也会知道化雨的传说。”
清涟见他脸上露出欣然笑意,也情不自禁地甜甜微笑,忽然拧起双眉,撅嘴道:“不过到了长安,我把裴府指给你,你去问裴大人好了,我可不进去!”
轩辕承奇道:“怎么了?难道你偷了裴家的东西?”
清涟哼了一声道:“才不是!裴大人和裴夫人都是好人,这么多年,我也很想他们,就是裴云熙,我才不想见他!”
轩辕承哑然失笑,“怎么,你和云熙吵架了?难得,你们两个怎么吵的起来?快给我说说,是怎么吵的?”
清涟白了他一眼,双手托腮,“看你幸灾乐祸的样子,我就偏不告诉你!反正我是不会去看裴云熙的!”想了想忽然问道:“对了,现在是几月了?”
轩辕承道:“六月。”
“六月,那不是很快就要到七月初七了?”
“不错……”轩辕承诧异看她,七月初七又和她有什么关系,这丫头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清涟神色却像甚是伤感,眼望茫茫海面道:“又是七月初七了,我要赶在那之前去到长安。”
轩辕承微微一笑,点头道:“定然可以赶到。”
长安街头,仍如多年之前一样繁华,人流熙来攘往,络绎不绝。
轩辕承几人站在城楼之下,心绪却各有不同。墨澜和秋水是第一次到长安,眼中看到如此繁华的帝京盛景,自是惊异赞叹,轩辕承却低头去看清涟,想到四年之前,便是在这里和她初遇,时光荏苒,当初那个装睡骗他背她走遍大半个长安的小姑娘,现在竟已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阿承,今天是初几?”因为此番并不着急赶路,所以几人走走停停,大概走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轩辕承心里算了一下日子,道:“七月初一。”
“初一……那还有六天。”
轩辕承道:“你为何一直念着初七,这是个很特别的日子么?”
清涟摇摇头,却又点点头,“阿承,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来长安的时候,那个在旧木楼上弹琴的人?”
轩辕承道:“当然记得,原来你是想要找他?”
清涟垂下眼眸,神色黯然,“没错,我就是要找他,……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他说。”看见轩辕承瞪起的眼睛,忽然“噗哧”一笑,挽住他手臂道:“你别瞎猜,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就知道我要和他说什么了。”
两人一头手挽着手说着话儿,一头向着长安城中的裴府走去。
大理寺卿府本是在长安城中部靠西,因是正三品官邸,所以门面很是气势雄壮,门口一对石头狮子威风凛凛,虽然只去过一次,清涟却确信自己绝对不会记错。然而她领着轩辕承几人站在记忆中的裴府之前时,却呆呆愣住,不知自己是不是真的记错了路。
“这……这就是当朝大理寺卿的官邸?清涟妹妹,你是不是走错路了?”秋水张口结舌,用极度怀疑的目光看着清涟。
清涟愣愣站着,看着眼前,摇摇头道:“不会的,我记得清清楚楚,云熙家就是在这条紫石大街向右第二个路口尽头,怎么可能会错!”
“可是……这…这里看起来根本就没有人住了啊!”秋水显然并不太相信清涟,转而去看轩辕,“轩辕师弟,你说是吧?”
这半晌轩辕承凝眉不语,只是定定看着面前景象。
面前的确是有一座大宅,不过已经看不出是什么府邸,门楣上的匾额似是早已掉落,只余层层厚厚蛛网结满屋檐,两扇朱漆大门颜色斑驳褪去,上面交叉贴着两张白惨惨的封条,上面朱笔批字,血迹一般暗红。门前两只石狮子,一只已经给人推倒,另外一只,却像是给什么重物毁坏,遍布裂痕,残缺不全。宅院之外,高墙依旧,里面寂无声息,不知这朱门里面会是何等情景。
“怎么……会这样,也许……也许真的是我记错了。”清涟忍下心头莫名的慌乱,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
轩辕承不说话,竟自走上前去,步上石阶,一直走到那两扇贴着红批封条的朱漆门前。
近前细看才发现,这两张封条纸色不匀,边缘破烂,应是已经贴了许久。
“隆昌二十三年七月十七,直隶长安大理寺封……”轩辕承以两指抚平脱落垂下的封条,低声念道。隆昌二十三年七月十七,距离现在,岂非已经几乎整整过去了一年!心中有一种隐隐的不祥预感,脚下缓缓向后退了一步,“喀”的一声轻响,似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脚边横竖散着几片大大小小的蓝色瓦片,自己脚下踩的正是其中最大的一片,上下两端还有雕刻镂空的花纹,虽然已经模糊发黑,却还是能隐隐看出上面涂着一层金漆。
清涟也早已跑到他身边,和他一起低头看脚下的瓦片。轩辕承挪开脚步,弯下腰去,用手将那片瓦砾翻过,双眉蓦的一挑,清涟在他身边,却发出了低低的一声惊叫,只见那片蓝色瓦片的正面,端端正正的写着一个斗大的“裴”字,裴字之旁,还有一个残缺不全的“府”字,只留下了上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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