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承,你在哪里……
清涟忽然从自己发上,拔下了一支艳丽耀目的珠钗,碧玉的发簪,顶端嵌着一颗龙眼般大的红色明珠,此刻,这明珠红得像是六月流火。
那个送阿承发簪的少女说过,这支发簪有灵性,只要将它送给最心爱的姑娘,那无论风吹雨打,就算海角天涯,也会有情人终成眷属。
轻轻将这支发簪贴在自己已经冰冷的胸口,眸中露出一丝微笑,阿承,你能不能听见我在叫你……
她的双手哆嗦得越来越厉害,发簪上的红色明珠竟和她颈上碧绿的明珠不住相碰,发出清脆的撞击之声,在这无限冰冷的世界里,更显冷寂。
红绿相映,忽然闪出一道明光,晶莹碧绿的逢春中央那片小小的树叶,骤然明亮,像是被火焰点燃了一般,而那颗红如流火的红色明珠,则真的燃烧了起来!在这颗红珠内部,竟然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焰,跳跃闪烁,如同精灵。
“清涟,火!”裴云熙失口叫道,话刚出口,却连自己都愣住。他竟然说出了话,他什么时候竟然又能开口了!
“是火!”清涟也叫道,声音激动。她已感觉到,自这颗发簪上的红珠里闪现火焰的一瞬,她全身上下,骤然温暖!和水麒麟宝衣带给她的温柔暖意不同,这一种温暖,是火热灼烫的,就像是怀中抱着一团火焰在烤一般!
“这、这支簪子竟然也是宝贝!”裴云熙目瞪口呆,他一辈子都没有同时见过这么多神奇的宝物。
清涟点了点头,面露笑容,虽然她不知道这发簪上的明珠到底是什么宝物,但她已经可以肯定,她和云熙可以活着走出这里!
将发簪重新插回发上,从地上站起身来。簪头红色明珠里的火焰明丽跳跃,映得她娇颜更加明艳动人。
“我们走。”
在这颗红珠一丈开外,尽皆温暖,裴云熙只要和她走在一起,同样丝毫不会受到这酷寒的伤害。
这半面的冰山,和西侧的那面不同,那一面冰石嶙峋,锋锐如刀,而这一面,却平滑如镜,竟是一个天然的大滑坡。
清涟和裴云熙一起坐在这面大滑坡上,从这光滑如镜的冰道上直滑下来。
原来在这冰峰的另外一面,竟是一片玄黄色的莽莽苍原,无风无雪,一片寂静。
两人相视一眼,因为有了那颗簪子上的红色明珠取暖,所以他们已经没有了身体上的痛苦,所要做的,就只有去探寻这个未知的地方到底通往何处。
“清涟,前面好像有很多的人。”裴云熙眯起双眼向远处眺望了半晌,道。
“会不会又是方才那种怪人?”清涟看着远方寒气蒸腾的黄色之中,那一个个芝麻大小的小小黑影。
“也说不定轩辕他们也在那里。”裴云熙安慰她道。两人一齐向着那些远处的黑影疾步赶去。
他们果然又猜错了,那里没有轩辕承。那些在远方看来缓缓移动的小小黑影,竟果然又是一些看起来恐怖狰狞的怪人,只是这次的数量更多。这些个人,也同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两个骷髅怪人一样,全身**,不着寸缕,身上也同样瘦骨嶙峋,生满了已经开裂的水疱,和刚才那两个怪人略有不同的是,这些人全身的皮肤并不像那两个僵尸般的怪人一样苍白,而是同这里的天地一样,泛起一种冰冷的玄黄色,虽然面皮同样干瘪如同僵尸,但满头稀疏的头发,却是黑白交杂,看来尤为刺目。这些人的身体都在不住地剧烈发抖,但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甚至连牙关相击的声音也听不到,唯一能听见的,就是从他们仿佛被冻住了一般的喉咙里,发出无止无休的一种呻吟,虎虎婆,虎虎婆……
看见清涟和裴云熙两人站在眼前,这些人却似乎毫无反应,只是一边发出“虎虎婆”的声音,一边走向一个个硕大的黑色瓦盆,弯腰从里面捡了什么东西出来,捡完之后,便佝偻着疱裂的僵硬躯体,一步一挪地向着远处走去。
清涟不解,从这些经受酷寒之苦的怪人身边穿插而过,走过一个瓦盆之旁,忍不住侧目向里面看去,一看之下,更是不解,只见这些看起来十分巨大的瓦盆里面竟然装满了一粒粒灰白颜色的芝麻,这些个芝麻有的高高堆出盆沿,而有的却并未装满。清涟皱眉,她实在想不明白在这样冰天雪地的酷寒之地,为何要摆上这一盆盆的芝麻,看刚才那些怪人的样子,似乎也并不是用这些芝麻来吃的。
“啪”一声脆响,一根乌黑的鞭子猛地抽在她面前那个瓦盆的盆沿之上,清涟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却见眼前不知何时竟然站了两个赤着上身的怪人。这两个怪人虽然也并没穿衣服,但看模样与方才所见的众人明显不同,身材高大壮硕不说,身上也没有方才那些众生般开裂流脓的水疱,小山一样隆起的胸肌上涂着鲜红色的彩绘,古古怪怪的不知画了些什么。
“看什么看!你是新来的不是?怎么竟然还穿着衣服?”站在左边的一个壮硕怪人先开口说道,声如洪钟,瓮声瓮气,他一张脸也长得吓人,眼如铜铃,两耳尖尖,一张血盆大口中两颗尖利的獠牙呲出唇外,看起来似人非人,如同鬼怪。
清涟见了这两人的模样,心下吃了一惊,她从前到过黄泉地界,见过那些阴森森的鬼怪,眼前这两个怪人的长相,倒和那些冥界鬼怪甚是相像,又听他说什么“新来的”,心下更是怀疑,忍不住开口问道:“什么新来的,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又是什么人?”
那两个怪人听她如此问,相互对看一眼,竟然一同狂笑出声:“哈哈哈,小丫头,你到了这里,竟然还不知这是什么地方?难道你来这里之前,没有见过神君大人?算了,世上像你这样蠢不可及之人比比皆是,既然你不知道,那差爷就当做做好事,告诉你吧,丫头,你活着的时候,难道没听人说过‘地狱’这两个字?”
“地狱?”清涟眼睛转了一转,接道:“难道是寒冰地狱?”
站在左侧的那个怪人得意道:“不错,就是寒冰狱,你既然被判堕入这八寒地狱,怎么竟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清涟眼睛看着他道:“什么规矩?”心中却想:原来这里就是寒冰地狱,难怪这般酷寒难熬,只是不知阿承他们现在去了哪里。
“你们到这里来,难道竟没先到掌狱大人那里报到?”眼睛瞥了清涟一眼,冷笑说道:“这八寒地狱里的众生,是不允许穿衣服的,你们两个穿戴得这么整齐,是想惹得狱官大人不高兴,给你们的寿钵里头再加上两把芝麻吧?”
这怪人说得得意,他身旁的同伴却似乎有些犹疑,眼睛上上下下将清涟和裴云熙看了个遍,用手肘捅了捅那说话的壮硕怪人道:“我说鬼七,不对啊!”
那被叫做鬼七的回头瞥他一眼,“哪里不对了?”
捅他的怪人低声道:“堕入我们这八寒地狱的人,哪个不是大声哀嚎,浑身起疱,怎的这两个人好像一点儿事也没有呢?”
他这一说,那叫鬼七的也有些摸不准了,重新上下又把清涟打量了一遍,问道:“我说,你难道一点儿都不冷么?”
清涟点点头道:“冷是有一点冷,不过也还可以忍耐。”眼睛在那两人脸上扫了一圈道:“你们既然说这里是八寒地狱,那看来你们就是这里的鬼差了?”
那两个怪人同声道:“不错!”
清涟道:“我们进来的时候走岔了路,没有见到掌狱官大人,也不知到底是该到哪里去。”
那两个鬼差对视一眼,问道:“难道你们二人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层地狱受苦?”
清涟连连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那个一直向她问话的鬼差皱了皱凹凸不平的眉头道:“罢了,既然被我们哥俩儿遇上,就做一回好事,送你们两个到狱官大人那去,看看你们到底是要堕入哪层地狱。”
裴云熙听他这般说,连连向着清涟使眼色,清涟却像是根本看不懂般,向着那鬼差笑一笑道:“那就多谢两位鬼差大哥了。”
她本就生得俏丽,这一笑之下,更觉娇憨,那个说话的鬼差竟似也愣了一下,转而冷了脸道:“你莫谢我,等下待你判了狱,冻得全身皮开肉裂的时候,再来谢我也不迟。”
清涟一笑不答,只是跟在他们身后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用眼睛看着地上密密麻麻摆放的黑色瓦盆,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两位差大哥,你们这地狱里摆着这些个芝麻做什么,是给这寒冰狱里的人吃么?”
“吃?嘿嘿,你想得可真美啊!这八寒地狱里的众生连活都活得痛不欲生,哪里还有心情来吃?告诉你,这些芝麻,是用来记寿的,你很快也会有一个,到时你若是敢吃,只怕立时便会被丢进八热地狱里去,到时候只怕你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记寿?记什么寿?”清涟倒似并不在意这鬼差的恐吓,追问道。
那鬼差回头看了她一眼,答道:“看你这等无知也当真可笑,你听好了,从你堕入这八寒地狱的一刻,就同你生前在阳间一样,开始计算你的寿数,不过这里计算寿数的方法是用芝麻,这种黑色瓦盆之中盛的就是代表你寿数的芝麻,若你被判入疱起地狱,那就每过两百年,从这盆里取出一粒芝麻,一直到将这盆里装的芝麻全都取尽,你在这寒冰地狱里的寿数才算尽了,可以出八寒地狱,再度转世轮回。”
“两百年才能取一粒芝麻?那这满满一盆的芝麻,要多少年才能取完!”清涟吓了一大跳,每两百年取一粒,那就算只有一百颗芝麻,也要整整两万年,更别说这些乌黑的瓦盆都是巨大无比,里面所盛的芝麻只怕便有千千万万,如此算来,这八寒地狱里的寿命,岂非长得可怕。
“两百年能取一粒你还不知足?我告诉你,这已经是整个八寒地狱里最短的寿数了,疱裂地狱要整整四千年才能取一粒芝麻,紧牙地狱要八万年,而后面的青莲地狱、红莲地狱还有大红莲地狱,里面众生的寿数已经无法再算,算得上是无量寿了,只不过,这八寒地狱里无量寿的滋味,可不好受啊哈哈!”
清涟在心里将这鬼差的话仔细琢磨了一下,暗暗掐指算了一算,道:“你刚才说这里是什么八寒地狱,怎么才只有六个?”
那鬼差道:“我是怕说多了吓得你腿软,八寒地狱从疱起地狱开始,然后是疱裂地狱,紧牙地狱,虎虎婆,阿啾啾,青莲地狱,红莲地狱,大红莲地狱,从西到东……”他正说得起劲,却被身旁的鬼差打断道:“鬼七!你不觉得你话说得太多么?”鬼七给他喝了一声,好像也发觉自己的确是说的多了,立时截住话头,向着清涟不耐烦道:“老子都让你弄糊涂了,啰啰嗦嗦的好生烦躁,快走快走!”
清涟也不作声,心里将他方才所说的几个名字在心里念了一遍,冷不丁地问道:“你们有没有见过白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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