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零星几盏灯笼斜挂在夜色下,耳边依稀能听见扫帚扫地的沙沙声。而在远处的染坊中,只见一白衣男子坐在一破旧的竹凳之上,翘着腿;他头顶斗笠,面覆白纱,让人瞧不清楚容貌;他那骨节分明的手中握着一把轻巧的玉竹折扇,玉扇随着手腕的动作轻轻摆动着。
突然,一把刻满铭文的雕翎箭穿破了窗棂上的麻纸,直冲那白衣男子而去。只听“刷”地一声,那白衣男子瞬间合上了手中的折扇,挡在了面前。在箭头触碰到扇骨的那一刹那便粉碎成沫,只剩一根雕翎毛孤零零地飘在空气之中。被银色光芒所包裹的铭文从箭身表面跃出,那人见后低声念了句什么。只见他不慌不忙地展开了面前的折扇,轻轻朝前一揽,扇叶上便生出一朵娇嫩的栀子花,雪白的花瓣上还挂着些许露珠。
一阵狂风卷起了染坊前的竹帘,只见一身着黑衣,面部被斗笠下的黑色薄纱拢住,手握竹竿的男子出现在卷帘门外。
这人缓缓地抬起了头,看着面前衣袖被狂风卷起的白衣男子道:“小师兄,别来无恙啊。”
话音刚落,数不清的利刃瞬间涌入,冲向那白衣男子。一瞬间,无数栀子花从天而降包裹住了锋利的刀刃,那白衣男子合住了他手中展开的折扇,向前劈去,斩断了眼前的栀子花。万千栀子花随着他的动作瞬间被碾碎成粉末状,如冬日的初雪一般覆盖在了
深棕色的木地板上。
那黑衣男子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愣,随后便厉声道:“你不是吴言!你是……”
还没等他说完,一根带刺的藤曼破土而出,缠住了他的脚踝,一路向上攀爬,封住了他的口鼻。锋利的尖刺扎入了他的皮肉中,鲜血如泉水一般涌出。但死缠在他身上的藤曼却使他动弹不得、叫唤不得。
他手中的竹竿轻易便那白衣男子抽走,没有任何犹豫,那白衣男子便朝他的脖颈砍了下去。
鲜血四溅,染红了目之所及的一切。像河水一般流淌在地面上,栀子花的碎末沫漂浮在这条蜿蜒流转的河水之上。那白衣男子的衣角、斗笠、面纱早已被鲜血染红。只见他随手拿起了一旁水池中的葫芦瓢,弯腰盛起了脚下那条河水,如倒入了盛满朱砂的染缸之中。
他随意掸了掸手上的血,推开了内间的门。
风温柔地吹着,而房内那柔软的床铺上一个人正在熟睡着。
白衣男子犹豫地朝那人伸出了手,指尖的鲜血轻点在那颗朱砂痣上。随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轻柔地躺在了那人的身旁,用力地抱住了他。
02
我抬手取下耳旁的那朵花,随意摆弄着。原本娇嫩的梨花被雨水敲打后便只剩下三瓣,我看着面前这朵可怜兮兮的花,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今天温廉为我撑伞的模样。雨水顺着伞沿滴落,他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了如墨一般的瞳孔,好像蝴蝶在扑腾地扇着翅膀。乳白色的衣服早已被雨水染深,衣物上的那一层薄纱也早已与衣服混为一体。雨水使得衣物贴合在他的身上,宽大的肩膀,若隐若现的腰身。嗯……我默默地咽了咽口水。嘴里还满是芝麻的香味,我又想起了那块干瘪的油炸糕,也不知道是他淋了多久的雨为我排队买来的。
温廉温廉温廉,我怎么满脑子都是温廉。
我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试图把他的身影从我脑海里敲出去。但是好像除了敲的头痛以外根本没有其它效果,连带的肚子都开始难受。他那长长睫毛上的蝴蝶好像跑到我肚子里去了,害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不要再想他了。
“言儿!”
我扭头一看,只见姬邺站在我身后,笑眯眯地看着我。
“师兄!”我也笑着扑进他怀里,师兄身上也暖暖的,好似四月的暖阳。
姬邺是我大伯的儿子,也是父亲的继子。无名之战时大伯战死沙场,大娘悲愤过度,在生下姬邺后便也撒手人寰,于是乎父亲便把姬邺过继到了我们家。他从小便是我们这一群孩子中最为聪慧的,小小年纪便被天尊钦点为继承者,拜我父亲为师。虽然身份尊贵,但他却一直待我极好。我刚出生时父亲整天忙于仙府的政务,无暇顾及我。而他又不喜家里有侍从,于是乎一直是师兄一把屎一把尿的带着我。直到我三岁时,师兄被天尊派去驻守大荒山,我才被父亲送去温将军家里代为照顾。
师兄回抱住我,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道:“身上都是泥,你干什么去了?”
听罢我赶忙松开手,拍了拍自己脏兮兮的膝盖,仔细大量着面前的师兄。我身上的泥土早已被太阳晒干,自然并没有沾在师兄身上。看着面前笑得和煦的师兄,我忍不住委屈道:“温廉今天又欺负我了……”
“是你欺负人家了被父亲责罚了吧。”师兄笑道。
早已平息的怒火再次燃起,我发誓,我吴言迟早要被温廉气死!
“我没有!是他……”还没等我说完,师兄便打断我道:“言儿你要勇于承担错误,上次我回来可是亲眼看见你泼了小廉一身墨水呢。”
如果不提这茬还好,一提我更来气了。
温廉虽然对我很差劲,但是对其他人就很温柔。还记得当时我闲着无事跑去他家蹭饭吃,谁曾想一进家门,只见他正握着一个小妹妹的手,手把手的在教人家写字。那时正值五月,一入院内,淡淡的栀子花香便扑面而来。雪白娇嫩的栀子花开了满院,一旁的杨柳摇曳在空中,不时划过温廉的脸侧。他本就长得好看,满院的花香只把他承托的更加温柔。他宛若一阵风,随意撩拨着弯垂的杨柳枝。只听他柔声的说了句什么,那女孩脸颊一红,害羞的笑了。
他在干什么!
我只记得当时好像有一团棉花塞在我的喉咙中,上不去下不来。他们好像一对恩爱的夫妻,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我呢?我好像一个清倌人,随意被他撩拨调戏,满心的欢喜到头来落得一场空。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我,依旧低声说这些什么。我死死盯着那两双紧握的手,脑子一片空白。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早已拿起书案上的墨水,朝他泼去了。
结果谁曾想师兄突然出现在一旁,按住了我的手,把我狠狠的呵斥了一顿。由此一来倒也是坐实了我欺负他的恶名。
算我倒霉。
我一生气便说不出话来,像是被人灌了哑药一般。若是强行开口,眼泪绝对会夺眶而出。我才不想哭,不想为了温廉这个混蛋哭!
可是师兄那里知道我在想些什么。他看着我沉默的模样,还以为我默认了自己的“恶行”。于是乎那天我不仅一口饭没捞着,还被师兄罚跪在烈日中整整一个时辰,还要看温廉那个混蛋时不时拿个糕点出现在我面前。
不是我倒霉,是一遇到他我就倒霉!
就像现在一样,明明是他随意变出一朵梨花撩拨我,害得我罚跪在泥潭中,淋得一身狼狈。到头来还是我欠他的情,欠他的谊。
我欠他了个鬼!
“不要和我提温廉!我讨厌死他了!”我气冲冲道。
师兄见我这副气呼呼的模样竟然笑了,只见他再次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道:“言儿从小便喜欢小廉,我还记得你那时候才刚学会走路,便摇摇晃晃地跑去小廉房门口要糖吃,拦都拦不住。”说到这里师兄似乎是忍不住笑,摇了摇头继续道:“所以说言儿不要再欺负小廉了好不好?”
算了,我放弃了,温廉和我之间的恩恩怨怨是这辈子都解释不清,也不会有第二个人懂了。
见我没反驳,师兄上下打量了一下我道:“好了,等会还要吃席,快去收拾一下自己吧。”
“哦……”我讪讪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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