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青苍打断道:“说起来,长珩究竟去哪了?”
“禀尊上,长珩仙君,现在在水云天。”觞阙道,“听说是件要事,但究竟是什么事,水云天已经封锁了消息。天上一天,人间一年,长珩仙君若是被事情绊住,怕是有日子回不来了。”
谢惋卿为自己赎身后,就在城西买了一座宅子,逢年过节偶尔会去萧家,其余时间都深居简出。
她自恢复记忆以来,便有心避世,如今院子里来了位不速之客,倒令她有些决定后悔了。
“东方青苍。”谢惋卿冷冷道,“你莫不是现在才想起来乘人之危算前帐了?来我这里做什么?”
东方青苍缓缓道:“你想多了。本座知你自毁元神,愿意累世轮回做一介凡人。本座堂堂魔君,何必要揪着一个凡人女子不放。”
在赤地满含排斥的目光中,东方青苍道:“本座只是有件事想问。”
“你从前是水云天战神,历劫了三万年,如今自行放弃了飞升,可是为了害怕自己丢失了这几万年里的什么记忆?”
赤地虽有些费解,略思忖了,还是解释道:“并不是。神历劫归位后,除非人为想要抹除,通常不会丢失任何记忆。就算真的忘了,也只可能是历经时间太长,有些记忆模糊,有些记忆清晰罢了。”
东方青苍一时千头万绪,没有说话。
“魔君为何关心起水云天的历劫之事?”赤地疑惑问道。
东方青苍仿若没听见,只是道:“本座要问的已经问完,不打扰你这份清净了。”
他转身欲离去,被赤地一下叫住。
“可是因为……秾徽?”
东方青苍一下停在原地,赤地走上前,问道:“她现在也是一介凡人,魔君不会打她的主意吧?”
东方青苍道:“本座若要动手,何须等到现在。”
当日在飞仙阁的情状突然略过赤地的脑海,心念电转间,明白了过来。她低首摇摇头。
赤地缓缓道:“我听人说,魔君曾经到水云天劫走过秾徽,我一开始也以为,你是冲着这两族三万年的恩怨,专门打水云天的脸。但想起往日我是谢惋卿时魔君曾问我的话,”
她说至此处一顿,直视着东方青苍,“魔君从前顾着她是神女,为了两族有别才埋着这份心火。如今她做了凡人,这把火,就扑不灭了。对不对?”
东方青苍并未躲避她的视线,肯定道:
“对。”
赤地女子眉目微皱。
“凡人生年不过几十,我只要这么多时间。待她劫满飞升,若她依旧厌恶我,我自会识趣,退的远远的,一别两清。”
赤地问:“我似乎对你说过,你离她越近,你往后会越后悔。”
东方青苍道:“你历经世事,有一双风尘慧眼,旁观时自是看得清楚明白。但你有没有问她的意愿。”
“你这是趁人之危!”赤地怒道:“若秾徽同我一样忆起前尘往事,她会和现在一样被你迷惑吗?”
东方青苍拿出耐心深吸一口气,叫她,“赤地…战神。”
“容昊三万年来挑动苍盐海内乱,使九幽如今积贫积弱,本座尚给他留了一口气让你们相见重逢。为何本座只是想与她同凡人一样在一起几年,你要这般阻拦?”
赤地听了这问题,深深一叹,道:“我知魔君当日留他一命,是想我尽快劫满飞升,好取我元神复活玄虚之境十万大军。但我依旧对魔君存了份感激,所以我此刻想提个醒。”
她略一低头,还是做了决定,“魔君可知,留着我一缕神识,让我恢复记忆,可以继续累世为人的是何人?”
东方青苍想都没想,“除了容昊,还能有谁?”
她盯着眼前人的神色,平静道:“是秾徽。”
东方青苍立时皱眉反驳道:“这怎么可能?”
赤地点点头,悠悠道:“是啊,我当时也在想:这怎么可能?我和你在玄虚之境决战时,她还不够一万岁,乳臭未干,我甚至都没见过她长大后的模样。后来问了长珩好几遍,才确定萧二娘就是秾徽。何况她此时还在历劫,还是凡人,什么都不知道。”
“可那一日,我见到了她历劫前安排的人,把神识交还给了我,然后一五一十地给我讲这三万年发生过的桩桩件件,并说:以后做人还是做神,都由我决定。”她抬眼看向神色复杂的魔君,“我才知道,这是她给我这个没见过她长大的小姑妈,早早安排下最好的结果。”
“她用心这般深远,根本不会忘了自己是神女的责任,所以说,魔君何苦?”
东方青苍阖着眼,一时千头万绪,过了几弹指,沉声开口道:“她让你恢复记忆,能够继续做凡人,是为了让你主动放弃自己残缺的元神,好阻止我解封玄虚之境十万将士。”
他摇摇头,不由道:“好算计。”
赤地一时哑然。
魔君此时杀意沸腾,赤地抢声道:“放弃元神是我自己选的,魔君不必迁怒于她!”
东方青苍置若罔闻,意味不明说道:“那是她知道,你一定会这么选。”
萧府。
已近黄昏,萧宁在角亭中的书堆里一通翻找,连何时身后多出一个人来都恍然未觉。
“你在找什么?”
萧宁直起身,回过头看见是东方青苍。
她还未发觉异样,便问道:“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进来了?”
东方青苍低头嗤笑一声,“当初你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本座掠回苍盐海,水云天连个能挡住本座路的都没有,现在居然会问这种问题?”
萧宁听得一头雾水,“你又发的什么邪疯?”
下一分,他就上前用力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你还在本座面前裝?”东方青苍暴怒道:“本座念你助本座凝聚元神,重见天日,几次三番容你性命,到头来从出昊天塔那一刻,就已经开始被你利用算计。”
萧宁张口想说什么,可眼前阵阵发黑,脑海残存的清明也因窒息消失的一干二净。
东方青苍捏着她脖颈的关节逐渐发紧,“他们一天到晚拿你是凡人说事,不如本座现在就杀了你的肉身,送你回水云天,再好好问你,你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住手!”
身后传来一个女子急迫的声音。
谢惋卿想近前两步,却发现东方青苍设下了结界,只能被挡在原地。
“东方青苍,你既然说她从你离开昊天塔那一刻就开始算计,那为什么此时长珩不在,我又没有法力,她会让你这么轻而易举的拿走她的性命?”
谢惋卿急得几乎扯破了喉咙。
“她当时让人传的话是:待我和她都飞升归位之后,再亲自向我赔罪。是我执意要自毁元神,结束纷争,你凭何要全都归到她的头上?!这就是你为那场大战的将士报仇的方式吗?!”
东方青苍听到此处,略松开手,奄奄一息的萧宁就这样毫无意识地倒在地上。
谢惋卿长长舒了一口气,缓缓道:“她不是秾徽,但我是赤地。你若要杀,便杀我吧。冤有头债有主,我三万年前就应当死了,你那玄虚之境被封印的将士,也理当由我来抵。”
“你以为本座不想?”东方青苍面色阴冷,“可那场大战结束了,你亦无法再操控朔风剑,发生过的已经发生过了,我杀你何用?”
“魔君既这般深明大义,那杀她就能挽回一切了么?”赤地上前一步,冷静审视他道:“还是你除了发泄,更不能接受被她欺骗?”
东方青苍不耐烦的幻化出业火剑,抵在赤地肩上,有些厌倦了争辩,“本座现在不杀你,是因为知道杀了你,会被你们道貌岸然的天君泼一盆脏水。你不要得寸进尺。”
赤地略垂目看了一眼业火剑的剑身,有些恍如隔世,无奈一叹,“三万年了,我已放下执念,所做决定不过是希望三界的和平再久一些。东方青苍,你我虽然只能做敌人,我还是想劝你一句:来日方长。我既然已没了元神,神兵无主,那朔风剑的封印自然会比从前好解的多。”
东方青苍听到此话,眼神终于有了些光彩。心绪稍平,将业火剑收了回去。
赤地赶忙敛起裙摆,快步走到萧宁身边,将她抱起来,轻声唤道:“宁宁,宁宁?”
她有些不放心,伸手开始查探她的鼻息。
身后的东方青苍淡淡道:“她没死,过一会儿就会醒。”
赤地心中暗道一声:真是冤孽,才抬眼对东方青苍说道:“事已至此,你能否接受我说的,离她远一些?”
东方青苍有些疲惫,并不说话。
“东方青苍,你既然都已经觉得她阴谋算计,恶贯满盈,就放过她吧。”赤地真心真意说道:“她是个可怜的孩子,除了长珩和我,在这世上也没有其他念想了。无论她将来到底要做什么,现在也只是个能过几十年平淡日子的凡人,所以,就当我求你。”
求?
东方青苍甚至有点想笑。他回过头,想告诉赤地这几万年来她的好徒弟容昊听命的究竟是是谁,话到嘴边却莫名硬生生散了。
“该说的,本座都说了,话已至此。”他一顿,讳莫如深道:“你可别到时候,被她的真面目吓着。”
东方青苍说罢,闪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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